如果在别人说真心话的情况下去笑话人,林辰叁是不会原谅这样的人的。当然,往往很多时候,我们要去分辨这些人的说话时是否真心,就足够花费时间了。
不想要充作他人发表意见的舆论武器,又不想充当看似无情的是来拉架的理中客,林辰叁在大多数时候的选择只是沉默。如今的许多场合,观点的两极化其实已经成为一种趋势了,这是无法改变,也无法阻挡的事实。
去批判其中的任何一方都是没有意义的。
不过在这时候,就假设尔嘉肆本人就是真心的好了,说的就是真心话好了。反正就是林辰叁自己,也不能总是将某些话长期持续地藏在心里。
两只手插进口袋,低下头,能够看见卫衣的领口刺绣,她轻轻地哈出一口气,有些蒸腾的热气当即就飘到了眼镜的镜片上形成了一层雾,而空气中流动的冷空气很快又将那层雾气冲刷干净,让林辰叁的眼前重新恢复一片清净的光亮。
林辰叁在一块路边石旁边停下:“我有个弟弟。”她这么说之后,将目光落到了尔嘉肆脸上,以眼神向对方示意,如果对方愿意听她就讲下去,如果不愿意她就不讲。
而尔嘉肆说:“你说。”
“我们相差六岁,嗯,我比他大六岁。农村家庭,也是留守家庭,小时候是爷爷奶奶带,我们一起长大,但是我不喜欢他。因为爷爷奶奶是重男轻女的性格。但是他没有多少能够一起玩的朋友,一方面是爷爷奶奶过于护着他了,一方面也是有我这个姐姐在,爷爷奶奶总想我带着他,他也不能总去跟他的同龄人一起玩。直到我上初中,我们的关系都能称得上是非常好。毕竟是爷爷奶奶重男轻女,那又不是他的错,对吧。初中我是住校,一个星期回来一次,然后是高中,一个月回来一次,那时候都还好,事情的变化是发生在我上大学的时候,嗯,我大学很有可能半年都不会回家一次。我也不记得是前年还是去年的事情了,总觉得有些历历在目呢,我回家,他对我的态度非常不好,更准确一点,应该是说,非常不屑吧。在餐桌上吃饭的时候,也不记得是发生了什么口角,只记得他说,‘什么嘛,高考考成那种样子,还有脸这么和我说话。’要说听到那种话不会伤心是假的,但我非常奇怪,他怎么就变成那副样子了。”
林嘉叁停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后来我才知道,他中考之后进入我们那里的县高中后,他过的都是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晚上九点五十下课,回来做作业学习要到凌晨一点钟的生活。但就是这样,文理分科后,理科年级一千两百人里面,他也只能勉强稳定在四百名左右的位次,有时候稍微松懈一点,直接就会掉到年级七百名,他想要上一个好一点的211学校,应该说能够稳上一个211学校,年级前四百名,那是最基本的事情。”
“他不是一个会和人打交道的人。本来是农村的孩子,本来在初中能够引以为傲的就是聪明一点的头脑和足以傲人的成绩。这一切在进入高中后都变得泯然众人,乃至于不拼命努力就会成为当初自己最为看不起的差生。忘了说了,我们那个县高中在56年时就是省内的108所省重点高中了,零几年的时候就是省示范高中了。所以聪明一点的头脑在那里面根本算不上什么特别出奇的。但就是这样,别人家的孩子除了拥有聪明一点的头脑外还有家庭提供的帮助,能够请一对一的老师,课外去上查漏补缺的补习班,能有老师特殊渠道拿到的所谓练题密卷那样的东西……这样的竞争压力下,他根本没时间放在除了学习之外的事情上。他没时间去和同龄人玩闹,他也不懂怎么跟上别人在聊的话题,去谈论当前的国家大事,去明白某些女同学口中的什么明星演了什么样的电视剧。在老师眼里,他甚至可以能够说是那种性格孤僻,随时会成为班级定时炸弹的问题学生。可以说他为人处世的能力几乎为零,情商几乎为负数。很容易三言两语间挑动别人的火气,让别人怒不可遏,但是我又知道,那并非是他的本意。”
“他是个好孩子,在我最讨厌他的那阵子,他除了扒在房门外哭,让我原谅他时也没有说过一句脏话,但是,自我离开家里之后,我与他的联系就变得非常淡薄了。在他有限的人生里面,他能够一直依靠的其实就都只有自己,没人教他什么是好,也没人教他什么是坏。善恶的标准根本比不上成绩出来时用以划分批次的那几条浅淡的分数线。他为了能够好好在这个世上成为他想要成为的那种好学生就足够竭尽全力了啊,倘若分数都没达到标准,人品和道德这样的东西,又有哪里来的时间能够让自己醒悟呢?高中三年,说是很长,但是其实也非常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