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太太是个什么德性她早知道。
火车漫漫,也不能给人一拳就走,还是得缓着来。
先听这老太婆说完好了。
林老太太也不是无知无觉的人。
她也怕梁进锡,看那黑脸生怕说得过了人家一毛也不给,就忙尴尬地笑了两声, 干巴巴做了一个转圜, 道,“当然舒舒的情况有点不一样, 听说知青在乡下结婚,也都是这么结了,但舒舒不是不一样嘛?她大把的亲人在老家呢, 就隔壁县,也不远, 只要梁营长有心,带了东西去老家提亲,我们保准让舒舒风风光光的出嫁, 到时十里八乡肯定都叹她命好,羡慕她嫁了个好男人。”
这不伦不类的话林舒听得直起鸡皮疙瘩。
心道,也就这一次,以后这辈子也不想跟这老太婆打交道。
她做了生气的样子,道:“大伯祖母,你这都是说的什么话?”
“虽说红旗公社那边是我爷爷那边的老家,但说实话,从我爷爷小时候起就已经不在那边住了,我跟那边更是没什么联系,谁是谁我都不清楚,这好好的,爸妈都还在,组织上也十分照顾,怎么结个婚还要跑去我都没住过的爷爷的老家了?我从小到大可没听说过这个理,我爸妈写信也没这么说过,大伯祖母别吓唬我,还说我不提了东西去老家给你们,就要被人戳脊梁骨,这还有这样的事?没事,反正过两天我就要去甘南见我爸妈,我就问问我爸妈,我结婚的话,不提东西送去老家,就要被老家人戳脊梁骨骂,这都是什么亲戚?”
众人:……
林老太太差点没被林舒给噎死。
“你,你这孩子咋说话的,咋能这么曲解我的意思?”
“是啊,”
林大伯祖父虎着脸说话,“舒舒,你大伯祖母好心好意说想要帮你操持婚事,从你嘴里咋就扭曲成这样?唉,你这孩子,怎么对家里人这么重的心思?”
“大伯祖母刚刚就是这么说的没错啊。”
饶是丰丰被林舒按住了胳膊,可又不是按住了他的嘴。
他从他姐手里抽出了胳膊,觉得他姐就是太斯文了。
对林家人怎么能太斯文呢。
他姐是没看到林家饭桌上是吃块饼子都能打起来,为着房间里不见了一盒藏着的点心就能扯着喉咙骂的。
你得说直接点,还得说得他们不敢大声嚷起来,不然你蒙着块纱布,他还觉得那是个铁桶呢!
他板着小脸,道,“大伯祖父,刚刚我可没听错。刚刚大伯祖母不就是那么说的?我姐嫁人,我姐夫……姐夫特意请假陪姐姐来西州城,陪姐姐去甘南看我爸妈,然后找领导主婚,大伯祖母都还说不够,逼我姐去我们从来都没住过,人都不认识的山旮旯里去出嫁……”
“大伯祖父,你们这不是咒我爸妈吗?你们怎么就这么见不得我爸妈好?我爸妈已经对大伯祖母你们这些亲戚也已经不错了啊,每次你们上门都会给米给粮,怎么我爸妈一不在,你们就一直惦记着变着法子想从我姐这里要钱呢,什么法律纪律组织都不管了,就要依乡下卖女儿的老传统,可我姐跟你们家到底有什么关系啊,就是有些亲戚关系,也轮不到你们来拿她的婚事找我姐夫要钱吧,你们想要乡下的老传统,你们家不是有一堆孙女吗……”
林大伯祖父和林老太太被丰丰这一番话激得脸红脖子粗。
就是坐在旁边本来正在吃着点心的林贵宝都有些目瞪口呆。
林大伯祖父简直是想打死他,可旁边梁进锡就虎视眈眈地杵在那里呢。
他忍得手都在抖。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
他抖着老脸,道,“这都是谁把你教成这样啊!这些人真是黑良心啊,把我们老林家的孩子教成这样!”
说着一行老泪就滚了下来。
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林舒:……
她一把拽住丰丰,道:“都休息吧,大伯祖父,我爸妈还在呢,我爸妈留给我和丰丰的东西也还都在我那里,我看大伯祖父和丰丰你们这么水火不相容,要不我看我还是跟三叔祖父商量,还是让三叔祖父照顾他比较好。”
一句话,对面总算消停了。
然后转身掐丰丰,道,“睡觉,我看你这段时间在外面到底是经历了多少人生疾苦啊,回去得好好清心养性。”
好好一腹黑孩子变成了混不吝。
丰丰伸手挡他姐,道:“姐,我跟你说你得适应环境的变化,君子有君子之道,对待小人得用非常之法,还有知己知彼……”
林舒不耐地捞起毯子就盖了他的脸。
梁进锡:……他以前觉得林舒有很多面,现在他觉得跟林祐丰相比,他的林舒真的乖得像只小白兔。
他想到自家那俩傻侄子。
这会儿有点担心他们了。
早上九点的火车,下午两点半才到。
下了火车,大家还是一路,去了汽车站。
不过这回两拨人不再同路。
林大伯祖父林老太太他们一行是去老家同安县。
林舒他们则是去原河县。
林舒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神色清冷地跟林家一家人告别。
可这会儿林大伯祖父看着林舒姐弟还有梁进锡三个人转身要走的样子心里却开始不放心,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他喊住林舒,道:“舒舒啊,我看要不就让丰丰直接跟我们回去吧,也免得来回折腾。”
林舒似笑非笑,道:“不用了,丰丰他还要跟我们去甘南看爸妈呢,等看完爸妈,听听爸妈怎么说。”
林大伯祖父林老太太面色一下子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