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一刻,整个紫禁城便点起无数灯火,内侍、宫女、礼官、传诏太监奔忙于各个宫殿之间,在凄冷的夜色中,沸盈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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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兴侯到底是不是太后的私生子?”
夜幕下,南京城万籁寂静,忙碌了一天的居民,已早早洗漱进入到睡梦当中。
巍峨的紫禁城中也随着太后的薨逝,陷入一种莫名的悸动和慌乱中。
而秦淮河畔,胭脂柳巷,灯笼高挂,歌舞升平,奢靡躁动,显得异常喧闹鼎沸,正是到了一天当中最为热闹时分。
腰缠万贯的盐商豪掷千金,以为博取画舫上的美人一笑。
海外贸易的巨贾,随手抛出来自世界各地的珍奇异宝,让无数娇娘赞叹之余,也难掩惊异神色。
温文尔雅、满腹经纶的翩翩少年,高谈阔论,指点江山,亦或吟诗唱词,引得丛魁首翘首引姿。
还有那王公贵族、达官贵人褪去朝堂间的官服蟒袍,换一身锦衣绸缎,轻身简从,悄然潜入,高卧软塌之上,与姑娘喝一杯美酒,听头牌唱一声小曲,洗去白日里的尔虞我诈。
今晚,秦淮河最大的艳舫上,有最新的“瘦马”要被出售。这个消息在一个月前就开始从这条艳舫上扩散。早有富商巨贾得来了消息,有些商人前几日就乘船赶来,船上多是用箱子盛放的银元和金币。
距离“瘦马”出场尚有些时间,富商们也早已被艳舫内的姑娘们妥帖地安置在大厅之上,或者舒适的小隔间内,各色香茶、琳琅的脆果,全都摆了出来,甚至还有来自齐国南洋领地所产的咖啡、可可等新鲜玩意。
几名来自齐国的商社掌柜也换了锦衣,来瞧瞧秦国的民间风华,感受一番神州的烟雨风尘。
虽然表明上看着不像什么豪奢商人,但寸许的头发,对襟的短衣,不俗的谈吐,大方的小费,让艳舫上的管事一眼便认出这些人乃是“有钱的”齐国人,不敢怠慢,引入大厅一处靠窗的位置。
在喝着甜糯的黄酒,吃着可口的点心,嗅着沁人的脂粉,眼睛不时地瞄着大厅前方搭着的纱幔,几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说着说着,便聊到了白天长兴侯府被大秦朝廷抄家灭门的事。
“市井谣传,当不得真的。”梁益锋笑着说道:“那位长兴侯乃是承德帝所生,只不过在他四五岁前,一直生活在咱们的琉球领地。”
“奇了怪了,长兴侯既然是承德帝所生,算起来也是大秦当今乾元帝的兄弟,怎么会打小在琉球生活。哦,还有,他为何姓康,而不是姓孙?”牛显廷好奇地问道。
“因为,这位长兴侯的母亲是被秦国当今太后给流放出去的。”梁益锋说道:“据说,承德帝还是瑞王时,长兴侯的母亲因为犯了忌讳,差点给瑞王惹来杀身之祸。本来依着他们的王府规矩,多半是要悄悄处死。但当时的瑞王妃,也就是现在的太后不忍造下杀孽,便将这位侧妃给送到了琉球,留了她一条性命。但这位被流放来的侧王妃在琉球没多久,便患病死了,留下一个孩子,便是今日被处死的长兴侯。”
“哦,既然如此,那为何市井中多有传言,这位长兴侯是太后的私生子呢?”
“娘的,这还不是北明那帮人故意抹黑大秦皇室,极尽造谣,无中生有,以期搞乱秦国。”梁益锋摇头说道:“四十多年前,太后巡视江南各府,在宁波时,恰好遇到了那位被流放琉球的瑞王侧妃的老仆,抱着才四五岁的长兴侯准备要送往南京认亲。太后见到孩子可怜,又是先帝骨血,便将其带回了京城。”
“谁知道,秦国的大宗正并不认可这个孩子是皇室血脉,担心他是那个瑞王侧妃跟外人生的野孩子,玷污了孙氏血脉。无可奈何,太后便安排了一处宅邸,让那个老仆抚养长兴侯,并改了姓氏。说起来,这长兴侯也是自幼机灵聪慧,凡是所学之用,无不精通,尤其善于各种器物的精进改善。秦国从我们齐国进口来的不少蒸汽机,硬是让他将功效给提升了数个层级,要搁着在咱们齐国,肯定会被选入皇家科学院。”
“你们也知道,太后乃是咱们齐国太祖之女,受我们齐国影响甚重,在主政期间,也曾搞过一段革化新政,大办工业,鼓励新学。在这种背景下,太后便对长兴侯所学和他的能力极为欣赏,并委以重用。一度还让他主持秦国的工业发展规划,还要建立一个类似我们齐国的科学院。”
“大家也都知道,搞工业也罢,研究科学也好,那可是实实在在,来不得半点马虎,更不是弄虚作假、欺上瞒下就能做好的。这位长兴侯靠着太后的强力支持,还真的把事情做得一板一眼,将许多大秦的官办工场打理得井井有条,引进了许多咱们齐国的机器,生产效率即使赶不上咱们国内的大工厂,但起码比那些简陋的手工工场要强多了。对于一些不怎么听话的官员和主事也都毫不留情地一律开革,甚至还将部分贪污受贿的官员给弄到了大狱里。”
“这位长兴侯虽然屡遭众多官员的弹劾、攻讦,但在太后的护持下,屁股下的位置依旧坐得很稳,还频频受到太后的赏赐和勉慰。于是,不知道何时,便有谣言传出,说这位长兴侯背景强硬,是因为他是太后寡居多年后与人私通生下的私生子,并放养到外地,待四五岁时便借口承德帝遗腹子,将他接回了南京。”
“北明派至秦国的细作更是不堪,不断地将这个谣言诸多细节进行润色,大肆传扬。声称,太后乃是前秦之赵姬,寡居宫中,难忍空闺,便蓄养了‘嫪毐’之辈,长兴侯就是其中某个‘嫪毐’的私生子。嘿,还真特么的巧合,那个嫪毐的封爵是长信侯,康文锐的封爵也是长兴侯,这读音分明都一样。伱们想想,一个谎言经过数千上万人的传播,还是反复地灌输,久而久之,谎言在某些人耳朵里就变成了真的。”
“唉,也是。”齐正伦晒然一笑,说道:“若是这位长兴侯默默无闻,甘于平静,这谣言传了开去,大家伙寻不到针对的目标,时间一长,也就自然而然地消散了。可偏偏这位长兴侯自持太后护佑,行事高调张扬,做事跋扈大胆,时不时地弄出一些让大秦朝堂侧目的事件来,难免就让人视为异类,去寻他的痛脚。不过,这大秦的皇帝不会也信了这个谣言,而心中生出忌恨,以至于在太后病重之时,借个由头将他处死?”
“半信半疑吧。在秦国,皇帝的尊严可不容任何亵渎和诋毁。这要犯了忌讳,那还不得抄家灭门!”梁益锋压低了声音,“再者而言,乾元帝要树立帝王权威,岂能容一个来历不明的异母兄弟如此高调任事?还惹出这般流言蜚语?若是太后此前没有死保其人,说不定乾元帝还会手下留情,给他一条活路。”
几人聊着,都对那位长兴侯的遭遇而唏嘘不已。
别看秦国现在承平数十年,文风鼎盛,市井繁荣,一副盛世模样。但说实在的,他们的朝廷对民间的管控还是非常严格,君权极盛,皇帝拥有绝对的生杀予夺的权力。就算是皇亲国戚,朝中重臣,一旦失了宠,落了势,必然遭到皇权地无情打击。褫夺官身,剥取功名,没收田产,那是家常便饭,就是抄家灭门、诛杀亲族,也是屡见不鲜。
哪像我们大齐,陛下和内阁职责分工明确,各不相扰,只要不触及严重的刑罪,就算去官罢职,也不会让你失了体面,更不会让你身死家灭,祸及亲属。在一些国策大政方面有了严重的分歧,陛下也是要跟内阁好好商量,彼此尊重,谨慎讨论,方可颁布施行。
当然,这也是当初太祖皇帝开了一个好头,给了内阁不少独立的施政权力,让皇权和内阁互相支撑,又彼此制约,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
再加上我大齐国内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顽固势力,国内上下也能同心,这才有了这般蒸蒸国势,让我大齐子民在这“天朝上国”,也逐渐有了足够傲气的资本!
“姑娘拜客了!”
艳舫后面搭着的纱幔被掀开,一个牙婆扶着身姿曼妙、容貌清丽的“瘦马”走了出来,顿时吸引了在场所有富商贵客的目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