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有个假山,陆赜拉了进去,把秦舒抵在石壁上,一块儿坚石顿时膈得秦舒腰间软肉发痛。
秦舒闷哼一声,另外一只手伸手就要去打陆赜,却叫他抓住手腕:“我最后再问一次,你究竟承不承认自己就是五年前的董凭儿?”
秦舒望着他冷笑:“陆大人,你的侍妾董凭儿五年前早就死了……”
她话还没说完,便见手臂一凉,裂帛声起。秦舒右手一大截衣袖竟然就这么生生被他撕开来,顿时露出一支细白如嫩藕的手臂来。
陆赜冷笑:“你还不承认,你小手臂这两颗胭脂痣,难道天底下还有第二个女人一模一样吗?”
他拇指上带了些老茧,摩挲在嫩白的肌肤上,带来微微刺痛。
秦舒叫他气得浑身发抖,以至于有些目眩,她一只手挥下去,便听得响亮的耳光声:“下作!”
陆赜当下愣在那里,一边脸上是五个浅浅的手指印,他生平还没被人打过耳光呢:“你……”
玲珑本来站在外边,一转眼就见姑娘被陆赜拉进假山,她赶忙上前几步,便听得里面的耳光声,大声问:“姑娘,没事儿吧?”
抓着手腕的手松开,秦舒用宽大的袖子遮住,对玲珑道:“我没事,去另取一套衣服来。”
玲珑皱眉,实在不放心:“姑娘,真的没事吗?”秦舒摇头:“我没事,你赶快去取了衣裳来。”
陆赜站在那里,有些讪讪,但是更多的却是愤懑:“难道我就这么不堪,叫你宁肯一个人带着孩子远走他乡?宁可叫孩子没有父亲?”
秦舒冷着脸,并不回答,反问:“那我又有这么不堪,叫你时至今日,还这样羞辱我?”
陆赜一步上前,抓住秦舒的手腕,问:“好,从前的事情,我都可以统统不计较。那唱戏的贾小楼,同你是什么关系?”
秦舒只觉得好笑,看他手腕上用白布敷了药,这时候微微用力,还泛出血来:“陆大人请自重,这跟你恐怕没什么关系的。”
陆赜吸了口气,好言好语:“这些戏子向来做什么勾当,想必你也不知道,下九流之人,对着达官贵人附小做低,伺候床榻。”
秦舒讽刺地笑笑:“陆大人多虑了,论干净他们未必不如你。有一句话,你说对了,在我心里,你比那些戏子要不堪多了。”
说罢甩开陆赜的手,见玲珑拿着斗篷来,忙裹得严严实实的,往前面小径而去。
陆赜无法,等他一脸晦气地回尚书府的时候,丁谓上前禀告:“爷,定武侯来了,在花厅等了两个时辰。”
陆赜喜洁,开始没觉得什么,这个时候倒觉察出来这棉袍上一股子膻味儿、腥味儿,他皱着眉头扔到一边,径直进了净室。
他这几年带兵,时常在军营吃住,倒是养成了即使大冬天也冷水沐浴的习惯,他舀了一瓢冷水往身上淋去,心里却道:“不过五年前说了几句气话,那丫头何至于五年还未消气?她说我的那些话,岂不是比‘出身寒微,性子偏激”这八个字更加扎心?我又何尝跟她计较过?”
丁谓在外面听得里面哗啦啦一片水声,问:“爷,见不见定武侯?”
陆赜回过神儿来,没回答,问:“叫你去查的事情,查清楚了没有?”
丁谓摇摇头:“爷,只知道现如今大通票号都是凭儿姑娘说了算,那些大通票号的掌柜都称呼她为‘秦先生’。至于五年前到底是怎么来京城的,他们口风很严,只说自幼便在京城。不过,大通票号背后有贺九笙的影子,这是可以确定的。”
一会儿,里面的水声停了,陆赜一身素白的中衣出来,问:“那孩子呢?”
丁谓从旁边抽了松江棉布递过去:“回爷的话,小公子随凭儿姑娘姓,姓秦,名珩,请了一个老举人开蒙,据那举人说,小公子很聪明,已经在学论语了。”
陆赜听了,嘴角不自觉微微翘起:“这一点倒是随我。”
等陆赜收拾好,去花厅的时候,那位定武候已经枯坐了三个时辰了,不知喝了多少杯茶,他知道自己虽然是沾了贵妃的光,可是自己本身却不招陛下喜欢,不像这位十七岁中了状元,陛下亲笔点的状元,是真正的天子门生,圣眷优渥。
陛下宴饮时,曾对左右宫人道:“新科状元酷肖朕年轻时。”
定武候站起来,拱手见礼:“见过陆大人。”
陆赜最厌恶这种以裙带关系媚上的人,他拱拱手还礼,态度算不上热络:“侯爷新接了工部的差事,替陛下修建三大殿,怎的有空到我这里来?”
第79章 娘也不喜欢那个大叔
定武候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帖子:“过几日便是家母的寿辰, 她老人家说您是三元及第,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定是要下帖子请您过去一遭的。”
翰林院里那么多状元, 没见他去请别人, 这借口着实拙劣。
陆赜笑笑,垂眸拨弄盖碗, 开口便要拒绝:“老夫人缪赞了,只是我从前军务劳顿, 弄得一身的伤病, 如今旧疾发作, 等闲不能出门见风, 只怕是要失礼了。老夫人寿辰,我自另备了寿礼奉上, 失仪之处,还请见谅。”
他这话一出口,略懂些脸色的便知道站起来告辞了, 偏这位侯爷家里破落惯了,这几年陡然富贵起来, 还是改不了以前的厚脸皮:“不妨事, 不妨事, 陆大人见不了风, 咱们坐马车去就是, 到时候在堂屋里吃酒, 也不坐在外头。我们府里还有一幅成祖时谢学士的猛虎图, 听闻陆大人精于丹青,还要请陆大人鉴定鉴定,这是不是真迹。”
成祖时谢学士的猛虎图?陆赜抬眼, 见定武侯还笑着,道:“陛下是最爱谢学士的丹青的,只是真迹却少,侯爷神通广大,竟然能得此盛名加身的《猛虎图》?”
定武候笑笑,痴肥的脸上有些得意:“也是下面人送的,大通票号的秦掌柜前几天特地派人送到我府上的,也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叫我夫人品鉴品鉴。”
陆赜恩了一声,问:“秦掌柜也会去贵府的寿宴?”
定武侯不知他怎的突然问到秦掌柜,点点头:“这个自然,秦掌柜自来同我们交好。”虽说前几日不懂规矩,但是随后又补上了重礼,松了口,说股份的事情还可以再商议商议,这时候自然要给她这个面子的。
陆赜立刻改变了主意,接下帖子:“那好,那日陆某必定叨扰。”
当今陛下子嗣稀薄,生一子十岁早夭,到了三十岁这才得了唯一的女儿昌元公主,自幼疼爱非常,五岁时便亲自点选了翰林学士教导,十岁时,便按照太子出阁读书的规制,择内阁阁老教导,十六岁千挑万选了一位驸马,成婚之后便命她观政六部,移居东宫。虽无太子之名,却有太子之实,朝野不称她昌元公主,只称东宫。
但是这一切,却在六年前改变了,苏贵妃进宫,颇得圣宠,进宫一年便生下一位公主,虽然三个月便早夭,却叫陛下升起了满怀的希望,自己还是有可能生下一位皇子的。
接着便有方士进言,说二龙不相见,东宫已经住进了潜龙,另外一位真龙是万万不会降生的。这等无稽之言,正常人是不会相信的,但是当今陛下是一定会相信的。
他是一位狂热的修道爱好者,醉心于修道打坐炼丹,数十年不上朝,对于神神鬼鬼的方士,那是一万个相信。
犹豫了几个月,陛下便下旨,叫昌元公主出宫开府建牙,逐渐疏远起来,甚少见面,即便是新春佳节,也不过叫昌元公主在乾清宫外磕头,并不见她。
直到今年夏天,这位苏贵妃又怀上了,至此,昌元公主一派的官员或贬或谪,即便是小心翼翼、谨慎非常的贺九笙也被数次训斥,不得不时常称病在家,不问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