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触及梵妮目光的那一刻, 莱拉的后背陡然传来冷意,但那不是普通的冷意,那是与种内心相连的寒冷。
梵妮轻声说:“你们看上去很吃惊。我本应该首先恭喜你们发现世界之秘, 但是, 我想了想,还是打算告诉你们——你们不是第一个发现的人。”
她叹了口气, 抬起了手。
雷恩斯喊道:“小心!”
一股浩荡的波动从梵妮的手传来,如海洋中浩瀚的海浪般荡开, 雷恩斯、莱拉瞳孔一缩, 几乎当即念出咒语, 乌鸦、触角卷向波浪, 但那却如昆虫遭遇高厦一般。
“规则。”梵妮念出了一道古语。
她的声音轻细,是他们听过的最标准的古语, 伴随着古韵,随风掷地。
砰!莱拉被撞倒在了枯干上,雷恩斯摔到了她的身旁, 破碎的法阵光芒同时散落在地。
梵妮起身,要降落到他们身旁时, 一股幽暗的光芒突然从那本已枯萎的神木树根中射了出来, 化为了一道圆弧状的结界, 横亘在了莱拉和梵妮之间。
盾。莱拉意识到那是盾。她喘着粗气, 却觉得全身灌了铅一般, 随梵妮迎面而来的是她从未领略过的压制性, 令她几乎动弹不得。
“自然意志。”梵妮冷笑了一声, 这面圆弧般的结界的确阻碍了她的脚步,但是却似乎依旧没有撼动她分毫。
她轻声笑道:“‘自然意志’在帮你们,但可惜我已经引你们到这里来了。”
“引?”莱拉抬头, “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也注意到了梵妮的神情,她空洞又冷静的眼神。
那绝不是一个母亲看到杀害亲子凶手的神情,而像是巨人在注视蝼蚁。梵妮像是来自一个她不知道的世界。
“什么意思?”梵妮回答了她,“那我可以再重复一遍,我是‘守秘人’。”
……
重启,353年3月。
莱拉才第一次在记忆中接触到“守秘人”这个概念。
这个概念,背后藏着浑浊和晦暗。
守秘人,顾名思义,守护秘密。而梵妮口中的守秘人,则是以隐瞒世界之秘己任。
“我们的职责,是剔除一切所有有可能撼动和破坏我们最初建立的世界规则的人……”
莱拉盯着梵妮,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对他们说清楚这些。饶是有自然意志的力量帮助相抗,她依旧无法采取对抗的措施。
她和雷恩斯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某种东西,随即目光一转,喘了口气,抬头问:“你就是……法弗·叙鲁斯吗?”
莱拉想到了雷恩斯被自然意志告知的那个“f”。
“不,我谈不上‘是’……不过,你也可以说我的部分意志是。”
梵妮轻笑着说,神情与她在神院做祭礼时一模一样,正如一位虔诚的信徒,“守秘人从法弗·叙鲁斯开始传承,在四大家族的血脉中随机挑选下一任,随后我们继承了前者的记忆和操纵规则的能力,对秘密的守护职责也一代一代的传承下来。这就是‘守秘人’。”
她看了眼雷恩斯,“如果不是德威尔家族弃神者太多,可能我的下一代就会落到德威尔家族了。真可惜啊。”
雷恩斯大脑嗡嗡嗡地响。他早认识梵妮,因为梵妮也来自奥里家族,是一个外支的小姐。但目前所说的话,却无疑让他过去了解的四大家族历史蒙上了层灰蒙蒙的雾,此时还渗着血。
梵妮站立在他们面前,她继承了前任数代守秘人的记忆,大令她现在看上去不是个人,而是个诡异的集体。
“……南境半神的死亡是你们做的?” 莱拉又问。
“是,半神会接触规则,我们会提前观察和推演可能识破世界之秘的人,对于试图揭露的人,我们把他们拔除,或者使用手段。”
“……”
梵妮的话语轻松,像是在讨论如何在除去美丽花田中的野草。
莱拉的大脑却浑浑噩噩,她再次看了眼雷恩斯,又抬眸,“自然意志”撑出的结界在他们的身前流动。那本一片代表着生命力的灰白光芒隐隐泛出了血色,光芒朝晦暗、松散倾斜,血液的形状从圆弧上流出。
“保重……保重……”
“规则之域”中的呓语再次在莱拉耳边响起,一股直觉突然直入她的脑海。
她感到自己正撑在一片血泊中,“亡者丰碑”在她耳边呼啸。
莱拉吸了口气,手悄然按上储物戒,低声问:“‘自然意志’到底是什么?”
“你大概察觉到了,那不过是一群‘失败者’。”梵妮看向自然意志,原本平和的脸部,却倏然浮现了某种隐匿的冷淡和憎恶,但那转瞬即逝。
“一群抨击神名、却也自己盗用神名的失败者。”
梵妮轻声说出了那几乎令莱拉忘记呼吸的事实,“自然意志,就是那群不识趣的、死亡半神的集合。失败后,他们的意志不散,找到了法弗忽略的漏洞,自行在灵域合成了这个所谓的‘神’,试图继续以残缺的意志对抗呢。”
“……”莱拉屏息。
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那关于自然意志的历史。在新月历前,边境部族的人因为不信奉光明神而被神院进行血腥迫害,这个叫“自然意志”的“神明”突然以五棵神树的形式出现在了南境边境。“祂”为边境生活的人类形成庇护,让光明神院的人无法进入祂庇护的土地,“祂”继而成为了边族人的避难地和救世主。
以神名,行人事。莱拉心中突然响起了这句话。伴随着的是她自己也难以理解的郁窒和联想,她想起来她在地下城的时候,那些土著高层为外来者安了一个无谓的万恶名头,便对外来者进行大肆迫害和镇压。外来者结成一体,进行探路。
“自然意志是人……”莱拉的脸色苍白,“但你……法弗·叙鲁斯……也是人。”
“人?”
梵妮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