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转而望着李容渊道:“所以姑母想为你选一门亲事。”
在场之人闻言皆是一惊,阿素本已走到门口,此时又悄悄退了回来,装作收拾打扫的样子不肯离开。
见李容渊讶异,安泰轻声道:“你生母去得早,以至于无人操持,竟耽误了此事,若不成家立业,又如何让你父皇放心。”
她眸色深深,着意道:“太子幼时仁糯,又失了孝德皇后的庇佑,急躁功利,恐怕大器难成。高氏之子骄纵,外戚势力又强,定不容于皇兄,而剩下的人……诸皇子中,只有你可堪大任。”
李容渊自知安泰之意,是要自己夺嫡,然而沉默片刻,并不接话。
见他推拒,安泰叹道:“说起来你与他年轻的时候很像……”
李容渊面露不悦,安泰知其意,扬起唇角道:“好了,不说此事,姑母知你亦有鸿鹄之志。如今当务之急便是选一门婚事以为助力。弘农杨氏有女,是太子妃杨氏的堂妹,如今十五。清河崔氏亦有一女适龄。而太原王氏之女,孝德皇后的侄女……”
见阿素正竖着耳朵仔细听的样子,李容渊打断她,微笑道:如今我尚未封王,只怕委屈了这些世家大族的女子。”
第49章 应诺 是真心喜欢
安泰微笑:“哪有不愿意, 只忧心你瞧不上她们。”目光落在不远处阿素有些伶仃的背影上道:“倒是个美人,若收在房中也无妨,然而终究……”
李容渊打断她, 淡淡道:“是真心喜欢。”
他话音刚落,一旁便传来噼里啪啦的碎裂声音,即刻有一股清香漫了上来,是阿素失手打碎了一坛酒, 此时见李容渊与安泰的目光皆落在自己身上, 不由涨红了脸,手忙脚乱,跪在地上收拾。
然而心中终究些慌乱,李容渊方才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阿素察觉到声音抬头, 却见李容渊已走到自己身前, 捏着她手,迫她丢了那碎瓷, 领着她走到安泰身前, 又郑重道:“是真心喜欢, 所以姑母勿再多言。”
安泰知他性子执拗,无奈笑道:“既如此,便随你心意。”
李容渊微笑道:“姑母既应允,只盼来日勿忘今日之言。”
安泰一怔,虽不甚明他言中之意, 依旧下意识点头, 李容渊这才松了阿素,上前扶住她的手臂
送客意味明显,安泰拍了拍他的手, 嗔笑道:“怎么,听不得姑母说你两句。”不过她也知有些事点到即可,李容渊自会考虑,所以不强求一时。
李容渊似心情甚好,扶着她恭谨向外走,笑道:“怎会,姑母金口玉言,受用不尽。”
安泰只觉他今日有些不同寻常,却并没有深究,不经意回眸,正见阿素站在门边眼巴巴望着自己,黑眸中含着水汽,心下生疑,不过这疑惑只在她心中盘桓一圈便消散了,毕竟家中人事更令她牵挂。
片刻之后李容渊转回,阿素想起他方才说过的话,不好意思望他。李容渊迈开长腿,几步将她逼到墙角,阿素无路可退,贴在石墙上,一颗心砰砰直跳,不敢抬头。
见她忸怩样子,似知她所想,李容渊淡淡笑道:“托词而已,不必当真。”
听他这么说,阿素倒松了口气,果然是这样,方才他不过是为了堵阿娘的口,才拿她当挡箭牌。前世也是如此,他的婚事一拖再拖,而其中究竟有何隐情,她却不得而知。
此时已是景云二十三年腊月之末,原本流年不利的沈府终于迎来了两桩大喜事,第一件便是沈陟升任刑部尚书,第二件事便是嫁入赵王府的元娘终于有孕,因要迎王妃回娘家省亲,府中上下一片张灯结彩,喜庆异常。
然元娘入府却不见父亲,只得拉住母亲的手疑惑相询,蓝氏淡淡道:“是为了你那五妹妹,入宫面圣去了。”
知母亲一向最忌讳五娘的生母奚氏,元娘自顺着她的意,笑道:“听说她在九皇子面前是极得宠的,过惯了好日子,自不愿意回来,阿耶管她做什么。”
一旁的三娘微微启唇,见蓝氏捻着佛珠闭目养神,便自不敢言。
三日后便是元日大朝,各番邦使节和州道贺正史齐聚京城,贺正表早已送到四方馆。下朝后景云帝与诸常参在偏殿议事,郑任之案牵涉甚广,沈陟却将这案子办得干脆利落又点到即止,给了交代又未伤筋动骨。景云帝心情极好,放下那叠厚厚的贺正表,望着沈陟笑道:“爱卿想要什么赏赐?”
沈陟闻言并未推拒,一撩澜袍跪下叩首道:“臣不敢言。”
他此言似有隐情,景云帝眸色深沉道:“讲,恕你无罪。”
沈陟俯身撑地之手骨节分明,他不去看李容渊,只对景云帝沉声道:“臣有一女,被九皇子掳入府中,她的母亲日日哭泣,只求陛下开恩,令她们母女团聚。”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哗然。沈陟竟用了掳字,即便是皇帝,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了。景云帝自然知道这件事,目光望着人群中依旧沉静的李容渊,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
对于自己的幺子,他的感情复杂,既希望他成器,又想折了他的锋刃,让他做个闲散王爷。他若爱玩,只要不太荒唐,做父亲的都可以容得下,所以对这事景云帝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今臣下将状告到御前,他自然不能不理,只得开口道:“若真有此事,定要给爱卿一个交代。”
沈陟闻言,重重叩首谢恩。
景云帝望着出列的李容渊道:“沈卿所言可属实情?”
李容渊平静无波道:“怕是沈尚书误会了,先前慈圣寺有位高僧曾与我批命,说需得在今年寻一位女弟子才能消灾祛厄,五娘生辰正合,这才入府随我读书,容陛下明鉴。”
说完又望着李静玺道:“其时五娘在赵王府,此事已得到三兄首肯。”
见他拖自己下水,李静玺只得上前一步道:“不错,正是如此。”
景云帝闻言倒有些满意,方才沈陟大大折了他的面子,此刻儿子们总算给他搭了个台阶下。转而向沈陟笑道:“读些书总是好的,小九是大周学识第一人,如此,沈爱卿当可放心。”
见皇帝并不欲管此事,反而一味纵容,沈陟彻底心冷,握紧了拳,却也无法,只得退了一步,仓皇道:“那倒是小女的福分。”
知他委屈,景云帝安抚道:“只是,这拜师礼数还需周全。”说完,便望着李容渊,意思是胡闹虽胡闹,但面子总是要给的。
李容渊自然会意,应诺择良辰之日行拜师之礼。
沈陟知寻女无望,望着李容渊,凄然道:“既入师门,以后小女一切便听凭殿下做主,望殿下……善待于她。”
李容渊淡淡道:“自然如此,之后一应大事,俱不劳沈尚书费心。”
沈陟心中极愤,却拿他无法。
于是经御前裁断,五娘的前途便彻底定了下来,再无回环余地。琥珀得知这消息后哀泣道,娘子怎么如此命苦,阿素却搂着白团子十分茫然。不用回沈府面对奚氏她自然欢喜,然而想到今后李容渊如何待她,再没人能管束,没由来一阵心慌。
转眼便到了除夕,宫中有守岁习俗,赐宴群臣,诸皇子也都携妃入宫,观驱傩。这是一个古老的传统,燃着巨大长明灯的甬道之中,男子们身着红黑之服,头戴狰狞面具,井然有序击鼓跳跃,驱除邪秽,气势磅礴。
阿素前世自也看过这仪式,更多的时候是与耶娘阿兄一同守在家中,待子时的炮竹声响过之后,陛下赐下的珍馐便会分发到各府,普天同庆。所以除夕一向是她过得最热闹的一天,往年都会将大笔的彩绢铜钱散与府中下人。
然而今年,因李容渊入宫守岁,只有琥珀与白团子陪着她,倒成了阿素过得最冷清一年。临近子时,朱雀用一袭雀裘将她裹好,领着她去放炮仗,然而忽然间漫天飘起鹅毛大雪,这计划也泡了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