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渊望着他清澈的蓝眸轻声道:“去吧。”
那人重新蒙上白纱,推门欲出,却被李容渊拦下,他翘起唇角,眼神示意另一个方向,那人微怔,还是依言所行。
阿素站在扶疏的花木间,望着远处李容渊的寝居依旧漆黑一片,心中气闷。此前本有一丝侥幸,也许事情并不如她所想,然而在外面等了许久,依旧不见那白衣女子从内室走出,熄灭的烛火自然也没有再亮。
又过了半刻,阿素终于忍无可忍,三步并作两步走上石阶,饮澜与听风见了她皆是一惊。阿素不顾阻拦推开门,只见李容渊长身玉立,正站在窗边。阿素环顾四周,却未发觉任何白衣女子,只有淡淡的奇异香气弥漫在室内
李容渊好整以暇地踱到她身边,阿素忽然有种自投罗网的错觉。
第30章 失据 让我抱一会
饮澜气极, 方才阿素仗着人小灵巧,从她与听风两人之间钻了过去,径直闯入房中。此时见阿素只是呆立, 饮澜即刻要将她带下。抬头但见李容渊目光带着止意,饮澜心中一凛,与听风对视一眼,一同告退。
方才阿素一时冲动闯入房中, 此时只见李容渊一人, 并无他人身影,顿觉尴尬。饮澜与听风躬身告退后,她也想跟在她们身后同出,然而刚迈出一步,面前却投下一袭颀长的身影。李容渊似不经意立在她身前, 淡淡道:“何事如此着急。
此时饮澜与听风业已退至屏风之外, 阿素无法,只得低声道:“我……我忘了件东西在此处。”说完果真走到自己惯常睡得那方矮榻前, 坐在榻边在被衾间, 做摸索找寻的样子。
然而她在榻边坐了会, 察觉李容渊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好整以暇等她找什么东西出来,不禁汗如雨下,低头思索如何将方才之事圆过去,却忽有轻捷步伐从自己身边而过。
李容渊走入帐幔之中, 迈入榻上, 倚靠在隐囊之间淡淡道:“过来。”
他声音不大,却不容抗拒。如今这房中并无旁人,自然是说给自己听。阿素犹豫着起身, 走入帐幔之中,谨慎地立在榻边。
李容渊并未看她,空气中却弥漫着无形的压力,阿素自知其意,只得也爬上床榻,蜷缩在榻边一角。
此时室内并未重燃烛火,黑暗中阿素只觉李容渊闭目沉思,长长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她刚松下一口气,手腕却忽然被扣住,接着被轻而易举拖入一个怀抱之中。
阿素惊慌失措地挣扎,却被有力的臂膀牢牢禁锢住。此时她才发觉自己的力量实在太单薄,整个人被从背后环住,李容渊的下颌正压在她的肩上。耳畔传来低沉的叹息:“让我抱一会。”
他炽热的呼吸打在自己颈侧,阿素觉得肩膀有些痛,脸也有些发烫,听得出李容渊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阿素下意识放松,柔软的身体嵌在身后怀抱里。周围一片黑暗,只闻身后之人沉稳的呼吸声,阿素忽觉心跳得很快。
如今她与他到底算什么关系?阿素不明白,也不愿想。贴着脊背的是阵阵暖意和沉稳心跳,让她在某一瞬间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然而清醒后阿素却不由质问自己,难道这一世还要重蹈覆辙,在同样的地方再跌倒一次?
埋首在她颈间许久,李容渊才开口,低声道:“你可知,今日所见之人是谁?”
阿素第一反应,他说的是那白衣女子,原来方才之事并不是她看走眼,他真与人半夜在此私会。想到此处,不由赌气道:“我怎会知。”
李容渊轻笑道:“你又怎会不知?”
阿素一怔,即刻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他说的自然是白日里来访的阿娘,方才他有意模糊词句,想必是故意逗自己。而今日自己闯入房中的真正缘由,想必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阿素面上极热,幸好周围一片黑暗,她咬着唇想,真是太恶劣了,以前怎么从未发觉李容渊如此喜欢逗弄她,如今倒好似乐此不疲,是真将她当作解闷的乐子么。
虽知李容渊有意作弄,但阿素却不能说破,只得闷声道:“是我记得混了,今日见的是安泰长公主。”
李容渊既然已知她躲在石后,如今又把话说开,想必是不会再追究她偷听之事,然和阿素却有些好奇,为何李容渊会特意提起这事。
正思索间,却听李容渊道:“那你可知,长公主为何而来?”
阿素犹豫要不要做天真无知样子,然而知道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还是硬着头皮道:“长公主是来,与殿下商议驸马在北疆的战事。”
李容渊淡淡道:“陛下对臣子起了疑心,只怕日后元家将有一场祸事。”
阿素心中一紧,原来连李容渊也这般想,果然前世之事还要重演。
她的手指下意识绞住帔子,李容渊握上她的手,闲闲分开纤长的指将绸帔扯出来,贴在她耳畔道:“若你是我,你会如何做?”
阿素心跳得极快,今日她一直在想如何才能把李容渊绑上元家这条船,如今机会真的来了。
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话极其关键,思索了很久才开口道:“长公主与殿下有亲眷之谊,元氏据一州之众,日后亦可为殿下夺嫡助力,于情于理,殿下都不能坐视不理。”
这是她考虑了许久想出一番话,既为李容渊打算又合情理。只是话一出口阿素终究忐忑,等了许久后终于听李容渊笑道:“今日方知,你年纪不大,见识却不浅。”
阿素一凛,顿觉自己失言,然而方才之话她又不得不说。进退两难,李容渊却并没有给她岔开话题的时间,眸色深沉道:“那便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
他的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阿素虽不解其意,却知他大约早已打定主意,方才不过是考量自己。然而不知他的决定于自家有利还是有弊。
阿素正思索,轻纱幔帐外交错繁复的窗棱间,乌濛濛夜空中忽一道红光炸裂,片刻后火光冲天,染红了半边天际。
阿素僵硬片刻,有种不好的预感。有力的臂膀随即将她环住,李容渊俯在她耳畔低声安抚道:“嘘。”。察觉怀中之人放松下来,方走到向窗畔。
此时阿素也急忙走下床榻,掀帐幔而出,从半开的窗向外望去,正见东北方浓烟滚滚,似是失了火。
半刻后室外响起一阵喧哗,朱雀急匆匆入内,向着李容渊福身禀报道:“兴道坊走水了。”
阿素一惊,兴道坊只有一处建筑,独占半坊,便是耶娘的府邸,她的故居,先帝亲赐的靖北王府。
第31章 故人 面前是位陌生的贵公子
在阿素的记忆中, 前世并没有这么一场大火。漫天的红光令她的一颗心揪了起来,然而在李容渊身畔,她不能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担忧来。
好在下一刻便听朱雀继续道:“翊府武候铺已出动了百名壮丁, 带着百余件贮水的溅筒赶去兴道坊,听说起火的只是王府的马房,火势虽大并无甚要紧。”
阿素松了口气,敏锐注意到朱雀话语中的关键词, 马房。前世那百具甲胄便是从自家马房搜出的, 联想到今日的火势,她心中一动,难道是阿兄听了自己的话,将那些甲胄都烧了去?这么想来,难道自家私藏兵甲确有其事, 并不是他人栽赃?
好在无论如何甲胄已焚毁, 即便日后有人追究也寻不到物证,想到此处, 阿素终于放下心来,
朱雀将详情向李容渊叙述完毕便福身告退, 阿素暗自惊异,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她竟能将长安城中发生之事知道得一清二楚,又如此详略得当地讲述出来,想必这城中已悄无声息布置下许多眼线,随时注意着周遭发生的一切。
又过了半个时辰, 天边的红光终于黯淡下去, 应是火势已止。李容渊轻轻阖上窗,阿素察觉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想必是因自己方才失措起了疑心。不由暗暗提醒自己以后切不可如此大意, 毕竟她现在只是沈五娘,与元家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不该为王府起火的事忧心。
果然片刻后听李容渊低声道:“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