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吻发生得很突然,却是在两人都很清醒的状态下发生的。
不像上一次,莫可家门被撬,吓得惊慌失措,一时失了理智也属正常。
程否低头吻下来的时候,她先惊了一下,随后反应有些僵硬迟钝,偏偏手还泡在水池子里,不知道是该推开他,还是该主动迎合,只能就那么傻傻地站在那里,任他两手抚过她的脸,唇瓣之间辗转缠绵。
半晌之后,到底是回过神来了,半醉半醒似地喃喃开了口:“你……”不过一个字,却是觉得自己仿佛忽然失去了语言功能,声音细小如蚊嘤,若不是靠得极近,只怕根本听不清楚。
他还有些眷恋她唇间的柔软,以及这种在她身边才会感觉得到的安宁恬静,但还是放开了她,稍稍退开了几步。
“我帮你洗吧。”他说了一句,声音越是比平常暗哑低沉了几分,让人听了有种难以形容的熏醉。话音刚落,手便从她腰侧两边伸进了已经倒满洗涤精和水的洗碗池里,那动作十分暧昧,却被他做得心安理得,自然而然。
他就站在她身后,胸膛和手指不时会碰触到她,她心跳如雷,却是乖乖地任他帮忙,或是故意捣蛋。他看她手上沾满了洗涤精产生的泡沫,也故意似地用手指刮过那些泡沫,然后一点点涂满自己的手。此时的他,跟她印象里的那个他,似乎丝毫无法重叠起来,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她根本想象不出他还会有这样的一面。
此时此刻,她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是如此地近,近得她可以放下矜持,放下忐忑,放下种种的迟疑和顾虑,全心全意地享受跟他一起相处的美好。
恍惚地盯着那一个个被洗涤精清洗过而变得干净剔透的碗盘,她觉得她的心仿佛也跟这些被洗涤过的盘碟一样,焕发出另一股跟以往完全不一样的活力。
她洗好了碗,他便在一旁用干抹布擦拭,虽然明显不太熟练,却做得很认真。她觉得有他的参与,这琐碎的家务仿佛不再是一件让人头疼却不得不去做的事。每次洗完碗筷的手总会留下一些可恶的油腻,但当看着他用涂了洗手液的大手抓过她的手细细擦洗的时候,她忽然不讨厌那些油腻了,反而觉得十分有趣。
这些再寻常不过的厨房污渍,似乎在用另一种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将他们俩的距离拉得更近,更密切。
“出去散散步吧。”擦完最后一个盘子,他温声提议。
她自然没有异议地答应了。
出门的时候,外面已是夜色昏昏,万家灯火。他们肩并着肩,像漫步在景色优美的公园,意态悠悠,心旷神怡。
这时候的小区,已经脱去了白天时的喧嚣繁忙,换上的是另一种更接近生活本质的平淡。虽然寡淡琐碎,却让人安定。“良田千顷不过一日三餐,广厦万间只睡卧榻三尺。”白天的奔波忙碌,不过是为了谋生,为了生存,可闲下心来细想,哪种活法不是活着呢?为了那所谓的富贵,所谓的幸福,却不肯抽出时间闲坐下来喝一壶茶,或者酒足饭饱之后出来散一散步,感受一下那些跟功名利禄无关的悠然平静,是不是一叶障目,忘了本末?
莫可就走在程否的旁边。她发觉自己已经有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自在的出来散步闲逛了,上一次出来是什么时候?几个月,还是一年以前?记不清了,似乎自从得知这里将要被拆之后,很多东西,很多习惯甚至很多想法都不知不觉地变了。
走在巷弄里,偶尔有几个住户居民从他俩身边经过,认识她的人会本能地偏头多打量他们几眼。她装作没注意,一脸自然地和他走在一起,不过手心微起的汗意,似在告诉自己她其实并没有外表表现出来的那样淡定。
程否仿佛没察觉到她的心思,只是老神在在地走在路上,有时候会抬起头,四处望一望这里的高楼,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好像就只是随意看看。
很快就走到了社区的大门口,出去就是迎街的大马路了。他们看到就在靠近社区不远的地方,已经有房子开始在拆除了,虽然只是最普通的低矮平房,临时盖起来出租给农民工的,但也在在提醒着他们——这里,真的马上就要被拆掉了。
住在附近的人,基本都已经搬走了,就像他们从不曾出现在这里一样。
程否紧抿着唇,一言不发。这个地方,很快就会由外而内、由浅至深地拆到里面去了,目前看似还很平静,但以后势必拖车推进,摧枯拉朽,很快断壁残垣一片。毁灭是为了新建,只是这其中的得失,谁能算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