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时间下来, 谢妤茼时常也会抱有一丝幻想。如果她的病情永不再复发,是否可以和霍修廷携手到老?可心里又一个念头在阻止她, 她不能那么自私, 让自己深爱的人去承担一个无法预料的后果。所以她封闭自己的内心, 不与霍修廷产生过多的联系和瓜葛,企图让彼此之间划清界限。
可谢妤茼低估了霍修廷对她的爱, 如同她低估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再次接受爱情并陷入甜蜜的恋爱,谢妤茼只想两个人能够好好地在一起。
然而该来的,似乎总会到来。
谢妤茼在自媒体工作这几年, 深知键盘侠和喷子无处不在。不看不想不听是最好的办法之一,可很多时候并不是她不想就可以随心所欲。
那天清晨,谢妤茼坐在办公室里发呆,无意间注意到桌上的一把钥匙,便如同打开了那个潘多拉之盒,看到属于自己和霍修廷之间的所有回忆。
这些东西曾经一度都是她的禁忌,她不敢去看,也不敢去回忆。如今再翻开来,对于谢妤茼来说只有无限感慨。
当初摔碎一个杯子,她不见得比霍修廷要好受多少,好在他送的那只杯子她一直完好无损地保管着,她从来不敢随意放置。
那只被扔在水里的戒指,她又独自一人在深夜仔仔细细找寻,最后手脚被泡得发白,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
……哪怕是霍修廷随手写的一张便签,她都好好保管着……可这一切,霍修廷都不知道……他总会患得患失,缺乏安全感,究其原因是觉得她不够爱他。
可又有谁知道,全世界谢妤茼最爱的人就是霍修廷,只有他。
她甚至能够想象,若是他知道这一切,一定会像个孩子一样的开心。
谢妤茼正自责和抱歉自己的自私时,接到母亲韩宜的电话。
其实韩宜打来的这通电话并没有让谢妤意外,但凡有关于霍家的风吹草动她那个母亲都是最在意的,更别提她和霍修廷离婚的事情上了热搜,闹得人尽皆知。
谢妤茼和韩宜的这通电话并未造成太大的心情起伏,倒是让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一个她再次沉浸于美好爱情而忽略的问题。
双向情感障碍有85%是家族遗传,这也是当初谢妤茼会和霍修廷分手的主要原因之一。
可还有15%的希望不是吗?
倘若谢妤茼的亲生父母家族都没有精神病史,那么是不是就代表她有100%追求幸福的权利?
那么,又是否应该让他知道这一切?
当下,谢妤茼的情绪开始起伏。她有些开心,又有些担心。还想回拨一个电话给母亲韩宜时,却意外接到一通陌生来电。
谢妤茼刚接通电话,就听那头大骂:“谢妤茼,苏亚的死就是你造成的!你摸摸自己的良心问问自己,你心安吗?晚上睡觉能够睡得着吗?就不怕苏亚化成孤魂找上你吗?”
舆论纷纷算是一根导.火索。
网络上的流言蜚语和各种漫骂像是无形的刽子手,谢妤茼一闭上眼睛就是苏亚奄奄一息躺在满是鲜血的浴缸里。
她告诉自己不要去看网友们的留言和评论。
她告诉自己不要去听别人的议论纷纷。
她告诉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可情绪似乎愈发不受自己的控制,她不能做好一个很好的平衡。她将自己紧紧包裹,却仍然感觉到无穷无尽的寒冷。
她再一次失控了吗?
她的病要复发了吗?
谢妤茼忽然想躲进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
这样是不是就不用遭到所有人的指责和漫骂?
终于,谢妤茼还是翻出了那盒药片,掰下来一颗放入口中,不让噩梦侵袭纠缠。
*
再次醒来,不知今夕是何夕。
耳边是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呼吸间是熟悉的山野气息,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山村里总是这样,清晨叫醒人的是鸡鸣鸟叫,还有家中灶火木质燃烧的气味。
谢妤茼睁开眼,目光所及是陌生又熟悉的房间——她的房间。从有记忆开始一直到被母亲韩宜接到南州城生活前,谢妤茼一直是住在这个房间。房间不大,只一张床,一个书桌,还有一个衣柜。
自从外公外婆去世之后,谢妤茼几乎没有再回过这里。怕触景伤情,也不敢回来。
身下是坚硬的木头床板,上面有一层厚厚的灰。
多年没有被打扫过,这里散发着一股木质腐坏的气息,算不上难闻。
谢妤茼头昏脑涨,手机早已经因为没电而关机。她坐起来,也懒得顾及自己身上那层厚厚的灰尘,打开窗户望了出去。
这里是大屿山,谢妤茼从小生活的地方。一个曾经的贫困村,刚刚于几年前的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决战脱贫攻坚之年摘掉了贫困村的头衔。
谢妤茼包了一辆出租车,车程整整三十八个小时。从南州城一路疾驰,来到了这里。
有钱能使鬼推磨,司机若不是看在那一万块钱的面子上,绝对不可能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这趟到来,谢妤茼感到最明显的变化是山路平稳不再颠簸。并且手机导航高度灵敏,根本不需要她凭记忆去指路。
到的时候是大晚上,她手上除了一只手机之外再无其他东西。扫码付款之后她便来到熟悉的家门前,打开连钥匙都已经腐坏的大门,直接躺在了这张木板床上。
留在这个村子里的人其实也已经不多了。大部分的人被转移到县城去生活,亦或者跟着家人去到更发达的城市生活。
谢妤茼家隔壁几户人家都已经人去楼空,包括韩僮家。作为曾经的邻居大哥,韩僮在南州城稳定下来之后便将家人都接到了那边去生活,偶尔陪着家人回来一趟祭祖,但也是少之又少。
这一趟仿佛像是一场梦境般,谢妤茼双手撑在窗户上眺望着家门前那颗芭蕉树,忽然有些迷茫。她明明记得自己离开这里的时候,这颗芭蕉树早已经死去了的,难道现在又起死回生?
不再多想,谢妤茼转身出了房间。她身上太脏了,并且家中没有一样可以用的东西。这几日若是想有个人样,必须到镇上去买点东西。
可到镇上有将近三公里的路程,徒步至少要半个多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