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带他往船底的仓库走。
阴冷、潮湿。
燃起一盏灯,照这眼前漆黑无尽的路,虫子在青苔里涌动,腐臭的味道很重。
走到尽头,甲板上透出一丝丝月光。
落到了角落里的人身上。
徐禾最先看到的,是他的头发,金色的,灿烂、华贵,有一点卷。
老鸨走到一半,捂住鼻子,嫌弃道:“就是那个小孩,公子你要是不嫌臭,就进去看看吧。”
牢里,地上,墙壁上,全部用石头画着一艘艘船的轮廓。一笔一划,承载了一个人漫长而绝望的情绪。徐禾有点愣,隔着微微明的月光,和那个角落戒备森严如困兽的男孩眼睛对上。
海蓝色。又纯澈漂亮得跟天空一样。
老鸨越想越气:“要不是现在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喜欢这种外域的男孩,我也不至于被那人牙……不,渔夫坑个好几百两。”
她把人牙子收回,毕竟人牙子卖的小孩都来路不明、父母不知同意与否的,在长乐算是不正当勾当。
徐禾也没想到,真的会是一个海外的小孩。但他大概也能猜出来了,这小孩应该是和父亲出海出了意外,被海浪卷到长乐来,然后误打误撞被卖入京城。
这一艘艘船,大概,是他模糊的记忆里,遇难的船的形状。
在陌生的空间,一笔一划,迫切的思乡。
只是他的故乡,在很遥远的地方。
蓝眼睛的小孩对他磨牙,看那架势,似乎他再走近一步,就要上来咬。
徐禾有点失望。
但因为这个小孩,他也颇有几分触景伤情。
毕竟对他而言,陌生的可不只是空间,还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