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身为一个落第举子,唐朝的世家说,你十年寒窗就想超过我们家千年的努力?
老黄觉得世家说的很对,所以放下了书籍,拿起了刀。
既然你们听不懂话,那想必能听懂另一位好兄弟。
杜甫也想不到,在“朱门酒肉臭”仅仅一百年以后,便出现了“天街踏尽公卿骨”。
某种意义来说,黄巢阻止了华夏版的“种姓制度”的生成。
其实很多人没意识到一件事情,为什么几千年的封建社会,这种“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起义,除了陈胜吴广,再也没有任何一场起义被定向成正面意义?尤其以黄巢为最,从私盐贩子,再到什么人肉大磨,各种屠夫、吃人恶魔的评价比比皆是。
因为立场不一样,评价一个历史人物观点就会大相径庭。比如曾国藩,清朝说他是完人,民国时他就是汉奸,狗奴才,刽子手。
当然了,陈胜吴广不一样,毕竟他们后面的那位邦子心胸开阔到没边儿了。
这片土地的政治生态在宋朝以前,就是完全被门阀士族所垄断。你可以说有科举,但科举在唐朝基本上也被门阀士族所垄断。
很多武粉都不要脸地将打击门阀的功劳归功于武则天,实际上是滑天下之大稽。武则天打击门阀也就图一乐,真洗牌还得看黄巢。
世家未必能左右皇权,但世家一定能左右老百姓的生死,封死他们的上升通道。
自从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汉代的经学传承,便开始主要以家学传承为主。而朝廷中的经博士以家学为准,一些学派几乎完全变为私家之学。这些家族将经学代代相传,借助经学通往仕途,进而扩大家族的财产,形成士人、官僚和地主三位一体,循环往复。
像是众所周知的袁绍和袁术,这两兄弟无论走到哪里都要炫耀自家的“四世三公”的背景。汝南的袁氏靠学习《易》成为望族,弘农的杨氏通过学习《尚书》成为累世显族。一直从东汉到唐朝,政治格局依旧是门阀政治,哪怕是有了科举,也很难撼动那种“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政治生态。
有人觉得科举掘了世家的根基,其实不然,这完全就是在想当然。就像是人家说的,你几年的寒窗就想比肩我家几代人的传承?更何况世家不是几代人,而是几十代人数百年的传承,想超过人家?那不是做梦一样?
光“五姓七望”之中的一家范阳卢氏,在唐朝兴元元年(784年)至乾符二年(875年)的九十二年中,范阳卢氏考中进士科者有116人,进士科以外的科目还没算入在内。
像卢氏这么吊的,一共有七家。分别为“太原王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荥阳郑氏”、“陇西李氏”。光卢氏一家,九十年(有两年没开科)之中便占据了进士科116人,再想想其他家呢?
当然了,你要和世家共情……读两天历史书,不会真开始幻想自己就是世家人了吧?
而黄巢当然没有那种意淫的习惯,他崇尚不服就干。什么与世家门阀共天下,不存在的,我就要给你们去城市化。
当然了,这么干的后果也是显而易见的,从唐末一直到近代,黄巢的评价都不怎么样。
道理很简单,老百姓不是人啊,没有话语权。真正是人的,有嘴的,是那些个统治阶级这些反动势力。
你看那些个收拾平民百姓,对世家大族秋毫无犯甚至合作的,评价可谓是高到了极点,比如大元。哪怕是大元身为夷狄,也有无数文人世子心念大元。为什么?因为带元他真对地主阶级好啊。
官僚士大夫文人集团,他们想要的是虚君共治,代理人治国,进则为宰辅割啖国家,退则为乡贤鱼肉乡里。带元虽说没有科举,断了上升通道,可是下面鱼肉乡里这一块儿人家带元不管啊。
虽然皇权与官僚同是统治阶级,但他们的利益其实是有分歧的:皇权是“以天下奉一人”,追求的是“家天下”,在物质上容易满足,并且要可持续发展,所以对百姓的盘剥有其限度。官僚数量庞大,追求的是“世代冠缨”“家族传承吾辈责”,他们的物欲是个天文数字,并且不关心政权能否存续,反正流水的皇帝,铁打的地主阶级。总之就是顺来降顺,清来降清,我只想当臣子,谁是我的皇帝无所谓,哪怕这个皇帝不姓朱,不姓李,甚至姓孛儿只斤,姓爱新觉罗都可以。
突出一个有奶就是娘。
所以你就能看到元末红巾起义的抽象场景,那边是汉人地主阶级军侯们拎着武器誓死保卫蒙古人的带元,这边是蒙古贫民团结在汉人朱元璋的旗帜下誓要驱逐鞑虏恢复中华……
这也是为何黄巢的评价差的原因,因为他是真敢对掌握笔杆子的人动刀子。
和他类似的,还有朱元璋。洪武年间,皇帝常言:“我本淮右布衣,天下与我何加焉?”郭桓、空印两案判下,官员惶惶。整风肃贪之严,空前绝后。
但皇帝是太祖,换不掉,而且老朱的脾气不好,要真暗搓搓地骂他,还有锦衣卫看着,被凌迟的机率显然太高,怎么办?等他死,反正他的继承人一定不是他。
然后著书立说骂他,骂他薄情寡义、屠戮功臣,骂他刚愎自用、思想偏激,骂他残忍冷血、屠夫本性,实在不行了,还有袁腾飞那样的贱种骂他“贼王八出生”,连画像都要画到极丑。至于老朱的历史功绩,这些剑冢从来都不提。
这也是老朱、刘邦还有李世民不讨厌黄巢的原因。虽然黄巢把李世民的大唐给撅了,但是能连带着把世家大族五姓七望一起给撅了,李世民觉得也挺有意思。
就在唐僖宗和文武百官抱头鼠窜的当天下午,黄巢前锋柴存未受到任何抵抗,便顺利地进入长安。
黄巢以尚让为平唐大将军,盖洪、费全古为副将军。将士皆披散着头发,身着锦衣,辎重从洛阳到长安,千里相属。
唐朝的金吾大将军张直方率文武官数十人至灞上迎接,黄巢乘黄金车,卫队们都穿绣袍,用红布束着头发,身后是党羽们乘铜车跟随,几十万骑士前后相继,从春明门进入京师。
黄巢此时志得意满,多年前,离开长安那是不第后,满心都是名落孙山的愤懑,灰溜溜如同丧家之犬;而今回到长安,前呼后拥那是几十万大军,人们口中称道的是“黄王”。
此一时,彼一时,黄巢站在黄金车上,左右两侧是跪伏于地的长安百姓、文武百官。
昨日的我,你爱答不理,今天的我,你高攀不起。
大丈夫当如是也!快哉!
农民军见到长安的穷人,就送钱财给他们。尚让还对大家说,黄王不像唐廷那样不爱惜你们,各人安心,不必惊慌。
黄巢被簇拥着前往皇宫,他想去皇宫之中看一看——以胜利者的姿态嘛。
太极殿作为大朝会举行的大殿,是他的第一站。
殿外,数千宫女见到黄巢远远而来,纷纷跪在地上,口称“黄王”,迎接着黄巢的到来。
黄巢一挥袍袖,示意宫女免礼平身。
他一马当先,向太极殿走去。
拾级而上,进入殿中。
抬头看去,却发现龙椅上正端坐一人。
黄巢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但想到此时已控制长安,他只当是唐朝皇帝没跑,留在了长安城中。
本能地,他觉得有点不对劲。
按照李家皇帝的尿性,现在早应该跑得无影无踪才是,怎么会老神自在地坐在大殿之中等着自己呢?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上首坐着的人便开了口。
“黄巢,朕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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