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九楼的高层。
和吴靖预料的不差,方千见到了天同的总裁纪嘉铭,一袭西装笔挺,器宇轩昂的样子,只是身后跟着一个有些狼狈少女,正是他的妹妹纪嘉佳。
虽然纪嘉铭冷静自持,不过姿态放的极低,端的却是十足的诚意。
只字不提公司的窘境,只说前段时间舍妹不懂事,任性毛躁了些,还望方爷多担待则个。
方千也是个人精,习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哪里哪里,舍妹漂亮大方,若真的有什么做不到的地方,但看这一张赏心悦目的脸,谁也不会生气是不是。
纪嘉铭看了跟在她后面的纪嘉佳,微垂着头,脸色苍白,眼睛通红,嘴唇紧抿,一览无余的憔悴,也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生硬的笑了笑——“不知今天方爷能不能不给我卖个面子,我想见见九楼的幕后老板。”
方千推着金丝眼镜,认真的看了一眼,没想到这个纪家的小辈,难得还有这样的远见。
纪嘉铭心里苦笑,面上礼貌谦卑。
方千懒洋洋的拨通了号码——“是我,纪家小少爷带着妹妹登门致歉,见不见?”
他挂了电话,对着纪嘉铭开口——“他在顶楼等你。”
纪嘉铭点点头,带着纪嘉佳推门出去,上了电梯。
只有方才还懒懒的方千,坐直了身子,微眯起眼睛
——那姑娘的手腕上的伤口,十字形状的放血的口子......
可真有意思啊。
阿杜进来的身后,吴靖正站在窗前,脊背伶仃,带着桀骜的倔强,黑色的发尾,露出一小截白皙的皮肤,侧脸精致的不像话,他可有可无的望着窗外,神色模辩,修长手指慢慢蜷缩。
——“主子,为什么放过纪家?放过纪嘉佳?”
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花了这么大的力气,让纪家和沈家分崩离析,这会儿,又同意放贷给纪嘉铭。
在阿杜看来,这是一本万利的事情,换了他,是决计不会放过难得的机会。
让纪家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吴靖将蜷缩的手展开,低头,把玩着,那一块,白色的玉石。
依稀可见里面隐约的血痕——似乎里面的血痕也在缓缓的流动,触手生温。
耳边,似乎还有纪嘉铭淡漠的声音——“吴老板,我知道舍妹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这块玉小小敬意,还请您收下,关于玉佩的来源和用法我已经和你说了,就当做给您的一点赔礼。”
鬼使神差他收下了——,在手触及的那一刻,却对上,那双,绝望到极点的眸子,带着浓烈的恨意,泛着猩红。
纪嘉铭紧紧拉着纪嘉佳,神情冷淡,一副淡然的样子,脸上完全没有她的长指甲没入他手腕处,该有的痛苦。
——“关于舍妹,您不用操心,明日我自会将她送到国外去,再也不会踏足b,a两市。”
说完,谦卑的躬身,带着神色已经变得有些癫狂的纪嘉佳走了出去。
“哥哥!”
那一声哥哥,又是灼伤了谁的心。
不是不知道,只能假装不知道。
吴靖低头把玩了许久,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低沉暗哑:
——“选举已经过了,尘埃已定,沈峰已经落马,纪元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沈清也已经被放出来了,这个时候再步步紧逼会适得其反,只有我和方千,一下子吃不下这么多。”
阿杜沉声听着,看着他,漠然而狂狷的眸子。
虽然,主子说的很有道理,看起来也很合理。
他总觉得,事实上,并没有主子说的那么简单。
那一天,他在窗前站立,站了很久很久,似乎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站过了。
窗外风渐止,春天打个转就到了冬天,可他想如果,没有她的人生该多漫长,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思。
如果,有人告诉他这个世间有一个办法,只要花这样小代价,不过是受一些身体的苦楚,他就能得到她。
得到他嫉妒到不行的那个男人才会有的,含笑的眸子,羞红的脸颊,轻柔缱绻的吻。
他永远无法忘记——她红着一张小脸,扑进他的怀抱。亦,仰着一张小脸,长睫微颤,红唇欲滴。
如果有这样的机会——他会不会?
他不敢想,只是转念想到,他费这么大的力气,才把她送到自己的面前。
于此,纪嘉佳和他又有不同呢。
不过,都是求而不得的可怜人罢了,他可怜她,放过她,不过是在可怜他自己。
他平淡的笑了笑,将手中的玉佩,放进抽屉里。
好像这样按耐住,心里的魔鬼,不让她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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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懒洋洋的窝在一边,怀里放了一只拖鞋,连咬鞋子都没劲儿,似乎也察觉了最近不太和谐的欺负,做狗呢,最重要的有眼力劲儿。
江九九只是扫了它一眼,连骂它的力气也没有。
吴靖从厨房出来,端来,她最爱吃的糖醋小排,难得,她动了两块就没再伸筷子,也不爱像往常那么爱说话,只是静静的闷头吃着饭。
自从,上次在商场里,他吻了她——虽然只是脸颊。
她虽然和阿靖认识好几年,可——他们是朋友,很好的朋友,在她的认知里,亲吻的动作,只能情侣做。
再见他的时候,她总觉得浑身不自在,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就是感觉,中间隔了些什么,迷迷蒙蒙,隔着一层纱,纱里是什么,她知道。
——“怎么,今日做的不好吃。”
他微微笑着,夹了一块,自己尝了一口,味道没有便。
她埋头扒了几口饭,闷声道:“我最近吃多了,有些腻。”
他拿的筷子的手,僵硬了一下,似乎是毫不介意——“这样啊,我过两天再给你买点别的菜。”
她,扒饭的动作顿了顿:“好。”
他又夹了一块牛肉在她的碗里:“多吃些,我明日会去s市一趟开会,赶不回来,饭阿杜会提前给你定好,你在家乖一些。”
她点点头,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
这种情形,这种感觉,她实在是不想称之为很像要出差的丈夫对妻子的嘱咐。
嘴里想问的,她衣橱里的衣服,是不是他买的,这些话,也因为,他眸子一闪而过的受伤消失在唇舌里。
这一顿饭,大概是心里藏着事,她吃的并不多,就连平时能一扫而空的糖醋小排还剩半碟,这让她忽然,想到,他做了那么多次的饭,每次都是做她爱吃的,就算做过什么新的菜式让她品尝,也会将她喜欢的菜多做上几道。
——“阿靖,你喜欢吃什么?”
她蓦的出声,接过他手里的油腻腻的盘子。
他轻笑了一声,将她手里的盘子夺走:“九九爱吃,就吃我爱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