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看过方子,便吩咐医官速去熬药。
看脉案方子不甚严重,可他想起卓枝适才种种,不仅忧心忡忡。他起身,目光越过屏风,见卓枝病歪歪的躺在锦被里,头枕在碧衣侍女怀里。
不知为何,他心中忽起烦躁,斥道:“你退下。”
卓枝给蔓芸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她退下。
东宫赶走了蔓芸,满意地坐在床边春凳上,俯身一探,觉得卓枝额间凉津津的,不满:“怎么回事?可是重五落水落下了病?”
卓枝摇了摇头:“许是昨夜着凉了,府中有阿兄关怀照料......再过一会宫门下钥,可就不便了。”
“嗯?”
东宫心生不满,他想起方才下车之时,脚步不稳,卓泉原本站在车前,见此不仅不搭手去扶,反而后退一步,示意身后侍女上前搀扶,也算关怀?医官看诊,不问结果转身避了出去,如今连个人影子也不见,如何照料?
嫡亲的兄长还不如他,花卿在家中遭如此欺负,竟还习以为常。
东宫不愿直言,即是君子不言恶言,又是为了不伤他二人手足之情。见到花卿仰着脸,等他说话,东宫咳了一声,生硬的转移话题:“推你落水之人查出来了,你可知晓是谁?”
卓枝被这事吸引了注意,她摇了摇头,当日龙舟上人多天又黑,身边有几个人她都记不得了。谁推她,更是寻不到一丝线索。
“段都安,户部侍郎段显的小儿子。据审问他说因了船上不稳,无意推了你......你们可有旧怨?”
段都安,段显,竟然是段显,他不是肃王的谋士之一吗?
卓枝低下眼,将脑中乱七八糟的剧情暂时放下。心中叹息,他们两人确实有些渊源。东宫都能查出来段都安,怎么会不知道段都安与她浊溪跑马的事,她说:“殿下已经知晓了,还来问我。”
“哼。”
东宫哼笑,说:“英雄救美,差点伤了性命?”
卓枝不服气,嗓子发干咳了咳说:“那也是有缘由的,段都安行事下三滥,怎怪得到我头上?”
东宫起身倒了杯水,递给她,没好气的说:“白养了许多侍婢,如今喝口水还要依仗孤。”
拜托,讲点道理好吗?
还不是你赶走了蔓芸,更何况清和堂拢共就一个瓶儿,何来许多侍婢,怎么能污蔑人呢?
卓枝喝尽了水,争辩道:“清和堂哪有许多侍婢。”
东宫看着她,似笑非笑,又递了杯过去,说:“别有玉瓶承露冷?”
闻言,卓枝呛了水。
“殿下,听见了?”
东宫点头,卓枝却狡黠一笑。
反正东宫也听见了,这么一会系统也不见提示名誉值下降的事,看来是没事了。东宫整日四平八稳,好像什么都惊不住他......她坐起来,拍了拍手,唤道:“瓶儿!”
他向帘外看去,只见竹帘一掀,露出个矮墩墩圆乎乎的小姑娘来。她手里端着一盏汤药,咋咋呼呼跑过来,说:“殿下金安!”悄悄抬眼,飞快瞥了一眼东宫,而后低声钦佩的说:“郎君,可真是料事如神!药才熬好,正要端进来呢,就听见您唤我进来。”
——噗嗤
东宫不给面子的笑出来了。
原本是打算看东宫笑话,瓶儿尬吹的话一出,成了东宫看自己笑话了。
卓枝一口饮下汤药,含着梅饯,气哼哼的要找回场子。打算引着东宫去看承露......承露是一株野生白牡丹,虽说从前她一直恼恨上京风传绯闻,此刻却想正好借着刻板印象吓他一吓。
却听东宫发问:“承露久闻其名,黄祭酒写了美人赋夸赞它媚视烟行。黄维德好奇,特意请了黄祭酒相问,黄祭酒却卖了个关子,只说它宛如空谷幽兰......孤很好奇到底是株什么花?”分明知道承露绝非佳人,故意笑话她呢!
“殿下圣明,君子之风,都怪外面闲人心思龌龊败坏郎君名声。”
瓶儿别说了。
卓枝被嘲笑,气的连吃好几颗梅饯。
东宫捏起一颗尝了尝,接着问:“浊溪跑马起纷争的歌伎,后来也不见踪影了,听闻住在了诚意坊里,是你的别院吗?”
卓枝心虚的点点头,赵环儿是官伎,照常例不可私下离开司乐坊,她给那嬷嬷塞了好些钱,才终于将赵环儿偷渡出来。她不想讨论这个,忙转换话题:“殿下的消息可晚了,我改为恋慕旁人了。”
“哦?”
东宫神态间尽是不信,眼中满是笑意。
卓枝闭了闭眼,开始胡说八道:“我心中一直恋慕南曲苏都知苏转转......”
燕同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听她巴拉巴拉一通表白,知道她并非贪恋美色的纨绔子弟,见她嘴硬.......倒不觉得恼,只摸了摸她的发,疑惑道:“上京有云见苏都知一面需呈三首新作,二郎现在学会作诗了吗?”
这话是问她会不会作诗,言下之意就是看穿了她不会作诗,根本不可能见过苏都知。
卓枝一哽,僵硬的说:“殿下时辰不早了......”
东宫今天没事做吗?怎么还不走!
东宫看了眼窗外,笑着问:“无妨,恰逢曲江荷苑诗会,孤在曲江有别院,你住在别院,到时孤教你作诗?”
卓枝嘴角抽了抽,拒绝道:“臣,天资愚钝,不敢劳殿下费心。何况,诗会长达半月之久,臣抱病在身,未免冲撞贵体,还是不便前去。”她一脸遗憾的说。
——哦。
东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遗憾说:“可惜了,前几日宋三请来了春山先生冯几道,目前宿曲江别院,原想着你若要学诗,趁着诗会,邀你与他一见......”
春山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