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翎“哎呀”了一声,喊道,手套忘在办公室了。
文彬立即摘下手上的羊皮手套,从半开着的玻璃窗里丢了进去。
雁翎笑着,正好接住了那副羊毛手套。她把它们一左一右的举起来,调皮的向文彬挥了挥。
文彬笑着挥手。电车叮叮当当的一路远去了。
他回到车间里,用车间的电话给狄家打了个电话。
相玫接听了电话。她知道文彬要短期出差,所以不能前去送奕祥了。她不以为意,招手叫来了奕祥,要他和文彬说几句告别的话。
奕祥显得很兴奋,和文彬聊了许久。后来,文彬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相玫的喊叫。她要奕祥快去吃晚饭!别让外人浪费电话费了!
文彬急忙和奕祥道别了。
他放下电话,心里很不高兴。他和雁翎已经熟到那种程度,相玫竟然还认定他是外人,真是岂有此理!
带着愤闷的心绪出了车间,他再次来到电车站,坐上另外一条线路的电车,叮叮当当的回到了爸妈租住的那一区。
回到狭隘的出租房里,他说了要出短差的事情,随即便匆匆的整理着行包。
廖太太在一旁紧锣密鼓的帮衬着。廖老先生正在看报纸,只是简单的问了几句。
文彬临走的时候,廖老先生道:“等你结了婚,这些琐事就不用你母亲替你打理了!”
文彬的心里一热,想象着雁翎为他整理皮箱时候的情境。
他出了门,竟然把母亲想象成了雁翎。此时,她正站在筒子楼外面,对他依依不舍的挥手。
廖太太回到楼上,从半开半掩的木窗里张望着文彬匆匆而行的背影,道:“明儿上午,趁着文彬不在厂里,我们不妨去厂子里转一转?”
廖老先生情知廖太太的意思,放下手中捏着的旧报纸,摘下黑框大眼镜,意味深长的道:“厂子里的同事应该知道穆小姐的底细。哼,趁早别指张梦川了。他和文彬是一伙儿的。白白的请他吃了一桌子的饭菜。”
廖太太笑道:“可也不能得罪了梦川。文彬将来要和他共事多年的。”
廖老先生道:“文彬在厂里也不见得能混出什么出息。依照我的主意,他不妨随文泉料理生意吧!”
廖太太嗔怪道:“文泉已经受尽苏家的气了!你何苦再拉扯上文彬呢!”
廖老先生道:“穆小姐要真的是南洋橡胶大王的女儿,我真怕文彬以后拿不住她呢!你难道还看不明白?有钱人家的小姐们都桀骜不驯的。别看穆小姐现在和颜悦色,只怕也和梦锦一样,在结婚前装老实,可等结婚后,就立即原形毕露。”
廖太太觉得丈夫实在有些过于担心了,便分辨道:“我瞧穆小姐倒真的是温柔可亲。那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廖老先生道:“还是先暗地里打听一番吧!她既然在厂子里做会计,同事们肯定会晓得她的脾气秉性。身为富家小姐,那么有钱,竟然还要抛头露面的在厂子里做事?这些天,我仔细琢磨起来,总觉得实在蹊跷。”
廖太太偏袒道:“梦锦嫁给了文泉,不照样打理着苏家的生意,处处抢着出风头?她为什么不养尊处优的过清闲日子呢?”
廖老先生不再吭声,继续抓起那张旧报纸,缓缓的戴上了黑框大眼镜。
雁翎回到狄家,未进门,早已听见小客厅里的笑语喧哗声。
众人见她回来,便催促着她赶快入席。奕祥正等着姊姊归家呢!
雁翎脱掉那件新作的绒毛大衣,小心翼翼的挂在木衣架上,坐在奕祥的身边。
相玫早已为她倒好一杯红葡萄酒,亲自递到她的手里,盈盈的笑道:“奕祥明儿一早就要上船了!你说几句送别的话,也是你们姊弟之间的情谊。”
雁翎接过酒杯,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引得奕祥喋喋不休的和她攀谈起来。
相玫和利俊都已经喝得醉眼迷离了。小贝从来不碰酒水,可因为要送别哥哥,也喝完了大半瓶红葡萄酒。
相玫的兴致愈发的高了。她站起身,唱起了风靡一时的电影歌曲。
其实,她年轻的时候,在交际场合应酬,时常要为客人们献唱靡靡之音。可她却从没当着利俊和孩子们的面风情万种的唱过。
利俊破天荒的第一次听到老婆唱着电影歌曲。一时里,他显得兴致勃勃。
相玫撇着婉转的喉,像一只啼鸣的黄莺,歌声曼妙,百转千回,如潺潺流水叮咚作响,悄然泄于世外桃源之深处,激起涟漪阵阵,微波袅袅,说不尽春暖花开满画楼的曼妙绝伦。
其实,相玫在送子留洋的场合唱男女相思曲,实在显得不伦不类。
可她只会唱醉生梦死情意缠绵的情人调。雁翎和奕祥,甚至小贝,都觉得好笑,可又怕扫了相玫的兴致,只好各自忍着嘴里的窃笑。
唯独利俊不管不顾,觉得老婆的歌声足以绕梁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