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泉尴尬的笑道:“多亏了上次兰姨娘和大太太吵闹一场。否则,我还得不到如今轻松自在的好处呢!”
文彬愈发的好奇,道:“究竟为什么呢?那么大的岁数了,总喜欢吵吵闹闹的!”
文泉便把上次的事情仔细的说了一遍,引得文彬也目瞪口呆的。
文泉道:“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大太太的气焰便打消了很多。兰姨娘也不再聒噪。所以,公馆里安静了许多。”
文彬道:“也许是暴风骤雨来临前的平静罢了!大太太岂能善罢甘休?白白的讨了臊!岂能由着兰眉齐拿住了她?”
文泉叹息一声,道:“谁说不是呢?我的心里也一直觉得很好奇!听梦锦说,大太太正百般的拉拢着她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对梦锦千求万求!”
文彬冷笑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要是连亲生女儿都埋怨她,她可不是势单力薄了?”
文泉道:“你还没结过婚,不知道夫妻间过日子的无奈。时间长了,不过就是两个人守在一起罢了!消磨尽了当初的新鲜,一切都木肤肤的。”
文彬道:“活法实在有很多种!所有的夫妻都过着一样的日子,岂不是都成婚姻教科书了?所以,你个人的例子不能以偏概全。”
文泉看了文彬一眼,拍着他的脊背,笑道:“我听爸妈说,你认识了一位穆小姐。现在,已经考虑到谈婚论嫁的事情了。你却一直瞒着我!”
文彬抿着嘴笑了起来,道:“厂子里的一位女同事。人很好。实在难得。”
文泉很好奇,问道:“上次真可惜,爸妈和穆小姐见面的时候,竟然没有通知我!”
文彬神秘的道:“将来总要见面的!”
文泉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催促道:“你肯定有穆小姐的照片。不妨给我看一看。我心里实在觉得好奇。”
文彬从大衣口袋里摸出钱夹子,抽出雁翎和他的那张合影照片,小心翼翼的递给了文泉。
文泉接过合影照片,道:“怎么有些模糊呢?哦!穆小姐长得实在标志。看样子,像大家闺秀。文彬,你好眼力!”
文彬小心翼翼的放回那张合影照片,笑道:“遇见她实在是意外。现在想一想,我觉得很巧妙。”
文泉道:“她家里是做什么的呢?”
文彬微微的一愣,心里立即生出戒备,道:“哦!她是橡胶商人的女儿。父母和弟弟都在南洋。她不习惯南洋的气候,并且喜欢厂里的会计职位,所以暂时一个人在香港。过不了多久,她的父亲就会从南洋回来看她的!”
文泉叹息道:“真有志气!你瞧一瞧你嫂子!同样是生在商贾世家,她却一身娇气和傲气。哪里能指望她自食其力呢?”
文彬笑道:“嫂子另有一番风韵!”
文泉道:“穆小姐的家里知道你们的事情吗?”
文彬觉得很尴尬,匆匆道:“已经知道了。”故意指着远处停着的汽车,道:“瞧!几个小孩子正围着呢!真淘!”
文泉看到,汽车旁正围着一群半大小子。其中有一个刚会走路的男孩子,正站在街对面的咖啡馆前,一只手伸到嘴里,瞪起一双小黑眼珠,专心的瞅着黑色的汽车。
文泉看到那孩子,心里顿时涌出难过。他想到梦锦流产掉的那个孩子。他的眼圈渐渐的红了。他想从近处看一看那孩子,脚步急促却沉重,引得铮亮的黑皮鞋在青板路上发着清脆的响。
文彬自然也看见了那孩子。他知道,哥哥正沉浸在沉甸甸的心事里。沉甸甸的心事把他的脚步压的沉甸甸的。他的脚上像正戴着沉甸甸的刑罚脚镣。因为他酗酒后的急促敲门,导致梦锦从楼梯上滑落,流产了。
文彬实在不能说什么,只好随着文泉沉默。文泉已经被爸妈骂的很惨痛了。
俩人走到汽车旁,半大小子们一哄而散。文泉上了汽车,摇下车窗,从黑呢子大衣口袋里摸出一盒上档次的烟,抽出两只,自己留一只,递给文彬一只。
文彬立在车窗外,陪哥哥抽着香烟。
俩人抽着闷烟。烟雾缭绕,像祭奠的香炉正燃着的香火。
文泉盯着咖啡馆。那里空无一人。小男孩刚跑回到咖啡屋里,稚嫩的童声喊着爸爸,妈妈。
西部片里的半截百叶门正微颤着,里面溜出断续的乐音。
钢琴独奏,独奏一首思念的曲子。
有初学者正练琴。
乐音断续,忽高忽低,虽勉强连成一曲,却因节奏的拖沓而显绵长,绵里藏着的是针,针尖上聚着惆怅。
一键又一键、一针又一针的惆怅扎进文泉的心里。他顿时扔掉烟头,两只手缓缓的搓着脸。
过了一会儿,文泉开口道:“爸很怪罪我。我每次去,他都对我吹胡子瞪眼的,骂的我都要吐血了。所以,我以后还是少来吧。免得爸动气伤身。那么大岁数了,他也是抱孙子心切。可我和梦锦偏又不争气!当初流产的那个孩子,实在可惜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