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本朝怎可与亡国之徒并论?”谢奕不得不出言阻止谢玄的话。
“二弟,这里又没有外人,先听听贤侄的说辞如何?”谢安既为自家大哥,又是本朝宰相,他这么说了,谢奕自然无话好说,只是笑道“是,全凭大哥作主。”
这才示意谢玄接着说下去。
“想当年,蜀国之诸葛丞相,神鬼莫测之才,东吴之周瑜、鲁肃等几任大都督,也有经国治军之才,即使如此,这两家也不过凭着长江之利与魏晋对峙。
然而蜀国一灭,东吴只凭着水军,根本无法面对六路大军,最终国破江山碎。各位叔伯,现在我们晋国面对强大的秦国,又有哪一点不像当年的东吴呢?”
一席话说得大家默然,这三人都是国之重臣,又有谁不知眼下形势危急?
沉寂中,谢石猛的一拍桌子,笑道:“好小子,看来老叔还是走了眼,这哪里只是将才,我看独挡一面当个元帅还差不多。”
“不知贤侄以为当今的华雄在何处,又为何要除此人。”
说话的是谢安,只凭这句话,谢玄就知道这位大伯知道自己诗里的意思,华雄不过一介武夫,谢玄却把温酒斩华雄这句话放在最后,当然是深有其意。
想到这里,谢玄不由莞尔一笑,“大伯既然知道侄儿的意思,又何必一定要侄儿说出来?”
谢安轻轻的一摆手,“可是你父亲和三叔还不知道,我想,他们也是想知道的。”
听到谢安这么说,谢石坐不住了,“我说侄儿,你和老大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难怪我也觉得‘温酒再把华雄斩’这句诗放在最后有些奇怪,老四,你说出来吧!”
既然如此,谢玄也不推辞,只说了两个字:“桓温。”
桓温身为晋国的天下兵马大元帅,权势薰天,除了皇宫里的圣上,只怕谁都知道他要谋反。
但谁有证据?谁又有胆气在圣上面前说桓温的坏话?别说谋反了,只是说过桓温一个不痛不痒的事,就曾死过三个朝廷大臣,谁还会以身犯险?
说起来谢安身为丞相,没有正圣听,第一个有责任的就是他。
谢奕看了谢安一眼,谢安低头不语,脸色说不上好看,心里暗叹了一口气:“谢玄,你先退下吧!”
朝中很多事情不是三两话就说得清的,也不是谢玄应该知道的。
谢玄虽然还有些失望,但今天的任务总的来说还完成得不错,第一,自己在长辈面前的形像已大为改进,退一步来说,即使得不到谢安和谢奕的支持,他也可以先去谢石营中去熟悉军务,建立自己的队伍;第二,谢安和谢奕并没有明确说出反对的话,一定还有机会的。虽然桓温的事情很紧迫也很棘手,但谢玄已有相当的心理素质,有事是急不来的。
“大伯,父亲,三叔,谢玄先行退下。”谢玄神色自若,还是作了一揖,就要退下。
“贤侄可留步。”谢安这时抬起头来。
谢玄看到自己这位大伯眼神复杂,三两句无法描述出来。
“孩子,你既然知道桓温的事,必然也知道桓贵妃了?”谢安这句话像是在问谢玄又像是自言自语。
“是。”谢玄还是礼貌的回答了。桓贵妃谢玄当然知道,他甚至还知道这是个祸水,第一次和桓温里外勾结谋反未成,但伤了晋国很大的元气,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又用计逃过了圣上的惩罚,结果给了她第二次机会,与秦国勾结直接要了晋国的命。不过这些话现在还不能说,说了也没有人相信,自己的身份还会成疑。
“唔!桓家的身份地位,桓温以前的战功,这都是无法从陛下那里轻易抹去的啊!”谢安似有感触。
“听大伯的口气,好像您以前……”谢玄小心翼翼的求证。
“你大伯当然不是胆小怕事之徒。”谢奕没有直说,但这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而且谢玄推测一定还受到了不小的打击,至于什么打击,现在肯定不是追问的时机。
谢安冲着谢奕点点头,示意他来说:“贤侄,有些话呢,大伯我本来不能说也不想说的,但今日念你一片赤诚之心,倒也可向你说上一说。桓温的事,可以从长计较,既然无法现在就连根拔起,那就只有静观其变,以静制动,而且,本相也作了些安排的。”
谢安的安排并无十足把握,但他也并无兵权,反而所有的兵权名义上在桓温那里,谢安做的事只能是小心布局。
谢玄稍想了一下,现在应该就是个机会,“大伯的筹划可是,当桓温于荆州起兵之后,父亲断其后、叔叔斩其腰,而大伯亲领淮浙之兵,并以精锐禁军挫其锐,再以水军乱其阵?”
这套布局不可谓不精,问题在于桓温一起兵就将谢奕软禁起来,更与秦军勾结,两下夹击,破了谢石的南阳兵,害得谢石身亡,不但如此,水军精锐也被顺江而下的荆州水军打得大败,最后只有谢安带着帝国最后的精锐与桓温苦战,最后虽然在各地勤王之兵的合力下打败了桓温,但帝国最后一点精锐尽失,几年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国大军任意践踏河山。
所以,打桓温,不但要胜,而且要用最小的代价!这才是谢玄今天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