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都还‘论迹不论心’呢,更何况咱们这些普通人……我绝对不是安慰你,就你这念头,我也有过。”
姜鹤迎着顾夏惊讶的眼神,苦笑着点了点头。
她看向紧闭的卧室门,“不管是老熊还是黎桃,都好厉害,咱们根本没法比,只是运气好点儿罢了。”
顾夏的心情平复了不少,姜鹤却还是满心的忐忑。
虽然她有视频在手,可以证明是老熊“恶意栽赃”,可要是黎桃较起真儿来,把事儿闹大,受众会天然地相信绝对弱势的一方。
哪怕证据确凿,洁萍助浴的口碑也会大受影响。
要想彻底避免这个结果,就得让黎桃把注意力集中在老熊“想死”这事儿上,无暇顾及其他。
姜鹤想到这儿,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可这么做,未免太残忍了。
“……别想了,你脑子乱得都要吵到我眼睛了。”
顾夏抬手盖在了姜鹤的眼睛上,把她往自己怀里一揽,姜鹤的后脑勺当即枕在了顾夏的胸口上,那硬度比她斥巨资购进的什么超五星级鸭绒枕还完美呢。
只可惜她没享受多一会儿,卧室门就开了,黎桃满脸疲惫地走了出来。
俩人立马正襟危坐,姜鹤的脑子里已经组织好了一套在她看来近乎完美的说辞。
姜鹤准备先旁敲侧击,再重点提醒,总之得让黎桃把关注点放在老熊的心理健康上。
要是不管用……姜鹤抿了抿嘴唇,她还没想到要不要把那段视频给黎桃看。
“老熊,是想让你们帮他自杀,被你们拒绝了……对吧。”
黎桃径直开口道。
这话直白得过了头,就跟一榔头砸在姜鹤后脑勺上似的,姜鹤好不容易想好的词儿一下子全忘了。
她呆愣愣地看着黎桃,黎桃凄婉地冲她一笑,一个躬深深地鞠了下去,远远大于90°。
“对不住,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的事儿,不用这么客气,黎桃你……你先坐、先坐。”
顾夏先反应过来,他嘴上磕磕巴巴地劝说着,还不忘伸手把黎桃给扶起来。
他的指尖碰到黎桃的手腕,惊讶地发现黎桃的皮肤特别凉,就跟在井水里沁了大半夜似的。
“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就……”
当着黎桃的面,姜鹤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那个“死”字,她赶紧倒了杯凉白开,放到黎桃面前。
“老熊知道了。”黎桃似乎是想要笑一下,好缓和一下气氛,结果那点儿硬生生挤出来的笑意,只是勉强让她的嘴角往上提了提。
“自打他生病以后,大象剧场那边就忙不迭地跟他解除了劳动合同,不想跟老熊扯上一丁点儿的关系,大概是……大概是怕被我们讹上吧?”
黎桃苦涩地摇了摇头,“老熊写的那些本子,最开始的时候都是发邮件,可一天天地等啊等,什么回复也没有。我就一趟一趟地送过去,求他们看一眼,可……他们根本就不看,白送都不看……老熊写得那么好,他们为什么看都不愿……”
黎桃的声音突然哽在喉咙里,她用力呼吸了好几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往下说。
“我没敢跟老熊说实话,我一直都在骗他,我就是想让他觉得自己是有用的,想让他……想让他活着有点奔头。”
黎桃用手指随意拭过了下脸颊上的泪,“结果月初的时候,大象剧场突然开了直播,我……我想了很多办法,还有理由,可……可老熊还是发现了,他的精神一下子就垮了,虽然他假装没事儿,可我看得出来,他……他不想活了。”
黎桃的身体因为过度压抑情绪,抖得很是厉害,她为了掩饰,胡乱抓起一只杯子就要喝水,甚至都没发现那杯子是空的。
姜鹤赶紧把有水的那杯递了过去,黎桃一口气都灌了下去。
她喝得太猛了,被狠狠呛到,水一下子喷得到处都是,姜鹤跟顾夏都惨遭殃及。
黎桃慌张地捂着嘴,猛烈咳嗽起来,就算这样了,还不忘说对不起呢。
“我们没事儿,就是点儿水。”
姜鹤边安慰边抽了好几张纸塞到黎桃手里,黎桃蜷曲着手指轻攥着,突然用力捂在了自己脸上。
她肩膀微微颤抖着,肩胛骨突兀地好似随时要刺穿皮肉跟单薄的布料。
她在哭,无助绝望却也无声无息地痛哭。
姜鹤跟顾夏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极为相似的东西。
他俩前四次给熊云皓助浴,熊云皓拢共说了三回他本子上开放麦的时间,姜鹤跟顾夏俩人都会特意去听,可一次都没听到。
他俩听的那三场大象脱口秀表演,在姜鹤看来,连达标及格线都勉强,只是偶尔有一两个人说得还可以。
究其根本,就是本子质量不行,比起熊云皓写的,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一场听下来,浑身上下最忙叨的不是嘴角,而是脚趾。
最离谱的一回,姜鹤听了不到半小时就睡着了。
等醒过来的时候,顾夏正好打了个特悠长的呵欠,偏巧后排还传来了呼噜声,两人对视的瞬间直接笑出了声,那也是整场脱口秀,他俩唯一笑的一次。
他俩来的路上还说起这事儿呢,觉得自个儿运气太差,回回都赶不上老熊的那场,没承想,那场开放麦根本就不存在。
良久,黎桃的情绪终于稍稍缓和了些。
她大概是想要安慰神色不安的姜鹤跟顾夏,可那话听起来却残忍异常。
“没关系的,毕竟没人帮忙,老熊想死都……都……没事儿的,真的,我估计再过段时间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