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夏的三连问,句句命中虞涊身上明晃晃却压根儿无人敢当面提及的软肋,虞涊的脸瞬间涨得又红又紫,偏偏顾夏还没有见好就收的打算。
“说到底,你最多就是投胎技术好,有个天天给你擦屁股的好妈,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本事吗?你坑了姜鹤,姜鹤不跟你计较,那是她人好,你可别以为,你屈尊降贵地说了个‘对不起’,这事儿就掀过去了……我真的很好奇,你怎么还有脸喜欢姜鹤的?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呀?”
“……你想怎么样?”虞涊努力维持着体面,抓着餐刀的手指,用力到手背的青筋根根迸出。
“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是想提醒你,稍微有点儿自知之明,离姜鹤远点儿,别再害她了。”顾夏说罢便悠然靠回到椅背上,翘起二郎腿,冲着脚步匆匆、满脸疑惑朝他走来的姜鹤挥了挥手。
“你……怎么坐这儿了?”姜鹤是真心佩服顾夏,自己去洗手间也就五分钟,他居然把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虞涊给气成这样儿,活似只炸刺儿的豪猪,鼻孔都张大了一倍。
“我们吃完了,想着先跟你打个招呼再走。”
顾夏施施然起身,个小屁孩儿假模假式地模仿着虞涊,替姜鹤拉开椅子,不过因为是第一回干事儿,往前推椅子的时候,时机有点没把握准,快了半拍。
要不是姜鹤早有准备,及时伸手扶了下桌子,怕是得让顾夏怼得一脑袋扎进面前的盘子。
姜鹤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顾夏立马抱歉地双手合十,发现姜鹤没生气后,又手扶着椅背,微微躬身,故意用虞涊能听到的声音跟她说起了“悄悄话”。
“姜鹤,这人不行,太妈宝了,将来指定处理不好婆媳关系。”
姜鹤难以置信地看向顾夏,给了他一个“不要搞事”的眼神警告,“别跟这儿瞎说八道的。”
“我只是提醒你嘛。”顾夏微蹙眉头,眉尾跟眼角默契地向下一撇,怎么瞧怎么无辜委屈,大约是高级餐厅的打光也足够巧妙,照得他眼睛水润润、亮晶晶的,猛一瞧跟马上要哭出来似的。
“虞总是我曾经的上司,不是你想的那样。”
自打顾夏在湖边哭了那一鼻子之后,姜鹤就发现自己最受不了顾夏要哭不哭的样子,哪怕知道他现在是在装模作样,还是忍不住解释了一句。
“哦,曾经的上司呀!”
顾夏很满意姜鹤给虞涊的“定位”,可怜样儿登时就瞧不见了,他颇为挑衅地看了虞涊一眼,整个人瞬间神色飞扬、臭屁十足。
“不好意思啊,是我误会了,那不打扰二位叙旧了……那姜鹤,咱们明天见。”
姜鹤看着他幼稚的变脸,只觉得好笑又好气,懒得再跟他废话,只是冲他飞快地摆了摆手。
“……哎,不是,我这还没吃完呢!”
没一会儿的工夫,姜鹤就听到身后传来李明初压着嗓子的小声咆哮,以及顾夏语调愉快的劝说,“少吃两口吧你,双下巴可都要出来了”,中间还夹杂着小助理要求服务员帮忙打包的声音,颇有几分“没头脑”搭配“不高兴”,再加“糊涂蛋”搞笑三人组的架势。
姜鹤还有旁边几桌客人看着他们仨都难掩笑意,虞涊自然没这份闲情逸致,他气得连喝两杯红酒,因为喝得太急,还给呛得咳了好几声。
“咳,姜鹤,你现在的追求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虞涊的那根刺现在冒出了更长的一截,张牙舞爪地宣示着存在感,不过他明明气得要死,却还是努力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居高临下地调侃了一句。
“就是个小孩儿,喜欢闹着玩,虞总别介意啊。”
姜鹤对顾夏的维护,让虞涊愈发吃味,却因为要保持风度,只得佯装浑不在意。
“当然不会。对了,姜鹤,跟我说说你现在做的那个老年助浴吧,我跟朋友合伙的风投公司最近对精细化养老这块儿还挺有兴趣的。”
虞涊抛出一枚在他看来姜鹤根本无法拒绝的香饵,“不知道姜总给不给我这个‘曾经的上司’,一个合作的机会呢?”
姜鹤不动声色地看着虞涊举起的酒杯,有点好奇他到底知道多少。
在跟瑞壹基金接触过几次后,姜鹤就发现彼此有点儿理念不合,瑞壹基金对于洁萍助浴的盈利模式不够满意,“太过单一,发展空间有限,咱们的业务范围是不是可以进一步拓展一下?”
道理是没错,不过瑞壹基金的建议,居然跟顾夏那不着四六的“洗了没”app有“异曲同工之妙”,姜鹤当时在会上听完,差点儿没笑疯,憋得她脸红脖子粗,瑞壹基金还以为她突然犯了哮喘,吓得不轻。
虞涊的提议简直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姜鹤想及此,立马举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虞涊的,“当然,那以后就拜托虞总多多照顾了。”
“老板,仓库的租赁合同法务看过了,没问题。胡彬工作室那边说效果图下班之前一定能给咱们渲出来,然后还推荐了几个施工公司,说是口碑都不错,但是我看了一下,都不大行,不如咱们之前合作的锦行装饰,要不……您挑一个?”
小助理口条极利落地跟顾夏汇报着工作进展,对比平日里总是冒冒失失的吃货样儿,就跟俩人似的。
顾夏头也不抬地示意他把合同放在桌上,“施工公司你自己看着办,反正我就一个要求,到时候别让我跟姜鹤挑出毛病就行,而且工期绝对不能拖,这个必须写进合同里。”
他正忙着改进适老沙发的设计呢。
顾夏原本的打算是将沙发的扶手跟靠背,与老人日常需要的固定防滑扶手相结合。
想法很美好,可现实却很不济,美观度跟实用性俨然是此消彼长的关系,不管他怎么改、怎么调,那沙发看着都跟医疗器械似的,跟理应让人感到舒适温暖以及松弛自在的家居,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顾夏泄气地放下绘图板,仰头倒靠在人体工学椅上,椅子被他突然放松的身体压得吱嘎作响。
他头疼得厉害,习惯性地抬手,想着撸两把头发缓解一下,摸到扎手头顶的那一刻,才想起自己半个月前剪短了头发,现在想撸都没的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