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不忍再听下去,抬脚离开了房间。
殿外,不知何时竟然下起了小雪,这样薄薄的一层雪霜,从穹庐降下,风吹起,化作无数雪沙,散落在宫中处处。
路辛夷擦了擦脸,抬头望去,竟觉得这雪是如此畅快,却又是如此凄凉。
她捏紧了拳头,眯着眼去看那雪,这雪像无数盐粒,没有纷纷扬扬的浪漫美感,只有无情的飘洒。
古时候,有人去世,家人们就会为他撒盐祈福。她突然觉得胸口一紧,想起那句被遗忘在历史角落里的“白雪纷纷何所似,撒盐空中差可拟。”人们都赞叹比喻的形态,却忽略了当时说出这比喻的胡儿,彼时正经历着丧父之痛。
她呼出一口气,虽然胸口的沉闷并未因此而稍有舒缓,她宽慰自己道:
世事本无情,不过是多情的人给万物赋予情态。万物本无情,我亦属于万物,又何来有情。
宴会刚结束,涂山绥一边招呼着宾客,一边与一众女眷接应、对答。
辛夷远远的看着,看她那般对答如流,看她那般游刃有余,不由得挑了挑唇角。那森需要的,就是这样母族强盛的妻子,就是这样能够左右逢源,又贤德又聪慧的妻子,也唯有这样的妻子,才能换取他的真心,所谓一瞬间的心动,不过都是电光火石的错觉罢了。
她自惭形愧,但又没太表现出来——人就是这样,有时候明明知道自己不行,但还是不能露怯,不能让别人看低了自己。并且越是不擅长,就越要装作不在乎。
她走上前去,子京一行人已经等待许久,还没等她和绥打招呼,绥就率先发现了她,走上前来,等路辛夷向她行完礼,道:
“今日多亏路老板这两首词,路老板文思敏捷,不愧是月城第一才女。”
见四下无人,绥身边的宫女凑上前来,低声道:“路老板,女君已经将您的词传抄送至宫外,明日一早,您的大作,想必就能让全城人拜读了!”
本来是一件高兴的事,路辛夷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向绥欠身:“多谢女君。”
绥赶紧上前扶住了她,安抚她道:“你我姐妹,何谈谢字。再说,我们青丘从来不讲这些繁文缛节的礼数,若你真想谢我,不妨将你那即将大火大卖的剧场分我一份。”
路辛夷当即应下:“那是当然,草民早做好了准备,只是不知,女君想要多少?”
一听到股份,两边的女眷纷纷凑了过来,谄媚向绥:“女君不愧是青丘人,如今买下剧场的股份,一定会大赚一笔的!”
众人纷纷附和称是,绥有些无措,她本来是开玩笑的,可如今要还是不要,却硬生生将她架在了上面。如果不要,就有辛夷是借了她的人情的嫌疑,如果要了,她又是实打实想交这个朋友的,她的钱多的不完,哪里想再去剥削她一个小老百姓?
更何况,她知道她简直是嗜财如命。
一将军夫人向辛夷道:“路老板也是个聪明人,有了女君的股份,哪怕只是一股,今后也算是傍上了女君这棵大树了!”
绥看着辛夷,只见她有些生涩地扯出一丝丝笑容,抬头直视向绥的眼眸:“是……是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