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一定发生过什么,随后绑走马静静和沈语的那帮人换了车离开。
已经荒废的工业厂区,到处都是尘土,地上还残留着车胎滑过的痕迹。
贺明涔神色惕厉,手扶单膝撑地。
对着这些痕迹盯了片刻后,他起身收枪,掀开外衣放回枪套,沉声说:“我们晚了一步。去查下这周围的监控,看看有没有车从这儿开出去。”
“好!”
幸而这片厂区虽然荒废,但周围还有不少开着的工厂,覆盖整个城市的天网监控系统下,那帮人换过的车辆很快再次被锁定,黎队从远程传来车辆信息,贺明涔利索坐上警车,带着几个队员前去追捕。
很快,几乎快要划破天空的尖锐警笛声随着疾驰的车辆在繁华的街区公路中呼啸而过,引得周围路人纷纷注目讨论,更有人还拿出了手机拍照录像。
不断流动闪烁的双色灯即使在白日里看着也仍是饱和鲜亮,前方的黑色车辆狡猾拐入车流,印着硕大公安二字的白色警车紧随其后,并伴着不断的扩音警告前方立即停车。
同路其他车辆纷纷默契地配合靠边避让,警笛声急促而聒耳,最终黑色车辆在连着撞坏了十几米的隔离栏后,熄火横躺在路中央。
车上的几个人迅速弃车逃离。
贺明涔下车飞快追了过去,围观群众只看见这位一身黑色飞行夹克的警官迅速地追上了人,且以相当利落干净的姿势狠狠将人摁倒在地,长腿抵着人的背,反剪起这人双手为他牢牢戴上手铐。
其他队员也抓到了一个,其余的逃脱。
等押着人回到车旁时,驻守在原地的宋警官语气凝重地叫了声副队。
刚因为追得太急出了不少汗,贺明涔喘着气,用下巴指了指黑车:“里面还有人吗?”
“有三个人,都是人质,”宋警官说,“周斐也车里面,刚刚已经叫救护车了。”
失踪许久的周斐,居然是以这种方式被找到的。
来不及思考那些人为什么要把周斐带出来,贺明涔直接问:“人有没有事?”
宋警官欲言又止。
同事许久,他这副表情代表着什么,贺明涔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将手里的犯人直接丢了出去,冷绷着脸用力推开车门。
即使已经历过不少,可还是在这瞬间,整颗心重重一沉,就因为晚了一步,难掩的自责和无力便排山倒海般地向自身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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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到贺明涔的电话后,喻幼知记不清自己是用什么样的心情飞奔到医院的。
老沈和他的妻子从家里直接过来,比喻幼知快了一步,在听到女儿沈语没事的消息后,夫妻俩都同时大松了一口气。
老沈妻子直接哭倒在丈夫怀里,情绪大起大落,不住抽泣说着:“还好小语没事、还好没事,她要是有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
而周斐在失踪后被人囚禁了大半个月,身上有不同程度的外伤,身体本来就极度虚弱,又因为刚刚坐在黑车里颠簸,被发现时人已经彻底晕厥了过去,送到医院后到现在还没醒过来,这会儿他的秘书助理,还有几个哥们都赶了过来,在病房外守着。
所有人都是一副惊吓担忧过后庆幸的表情,唯有喻幼知不知所措。
三个人质,两个都还活着,那剩下的那个呢?
喻幼知站在病床前,周旁没有任何用来抢救的医疗仪器,白布从头到脚盖上,病床上的人动也不动。
另外两个还活着的人有亲人朋友在旁守候,等着他们醒过来,唯独这个再也醒不过来的马静静,在这时候身边却没有一个亲人朋友。
此刻站在她身旁的,还是曾和她站在对立面的检察官和警官。
贺明涔低声说:“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抢救时间,呼吸心跳都没了。”
所以人一送到医院,就直接宣告了死亡。
六百个单位的速效胰岛素打下去,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说死得干脆,但在休克前的那段时间对人来说也足够折磨了,会晕厥心悸、瞳孔猛缩、痉挛抽搐,然后断气。
医院的床位还需要留给其他病人,遗体很快被移入太平间。
喻幼知呆呆地坐在外面的椅子上。
消毒水的气味刺鼻,医院里漫天的白也刺眼,她突然想起父母分别去世的那一天,自己也是这样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受。
贺明涔坐在她身边,脸色苍白,眼里情绪冗杂,同是一言未发。
“马静静之前问我,有案底的人可不可以参加成人高考,我说可以,她很高兴,说等坐牢出来以后就找份正经工作,一边赚钱一边准备考试。我告诉她在牢里也可以准备考试,监狱里会设置考点,就是为了鼓励服刑人员自学考试,她说不行,自学对她来说太难了,她一定要老师盯着她监督她学习才行。”
喻幼知缓慢地回忆着,神色涣散平静,语气轻柔。
“她说既然要迎接新人生,当然要改头换面,等有了文凭就能找到好工作,以后再也不用靠男人活,虽然靠自己的话,可能这辈子也开不起保时捷买不起香奈儿了,但她说自己早就不当拜金女了,车只是个代步工具,买个小电驴就行了,就算没有香奈儿,也不影响她是个美女。”
说到这儿,喻幼知突然呼吸一窒,张嘴大喘了口气,最后埋头哭了出来。
贺明涔无声将她揽进怀里。
“她才十九岁,”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喻幼知抓着他的衣服哭着说,“但凡她生在一个普通家庭里,能像所有的普通女孩儿一样去学校读书,她不会在那么小的时候就出来打工,被男人下药诱奸,也根本不用担心坐过牢的人还可不可以参加高考。”
“……她才十九岁。”
花一般娇艳的年纪,那么期待着全新的人生,就这么没了。
贺明涔只是抱着她,却无能为力去安慰什么,今天不止是他,和他一块儿行动的几个刑侦队队员也都在自责,当时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再快一点。
多讽刺,一个人死了,自责的不是凶手,而是没来得及救下人的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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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静静死后,据被抓到的那两个人交代,他们是听从老大的指示,先抓了周斐,后又抓了马静静和沈语。
他们只是抓人,至于马静静的死,她是自己注射的胰岛素,不是他们动的手。
注射器上也确实只有马静静的指纹。
当一个人的生命受到威胁时,就能体会到知道自己本能的求生欲望有多么强烈,这种本能是任谁都无法克制的,
需要多大的勇气,又该是多大的绝望才能叫一个人亲手结束自己的命,难以想象马静静当时遭遇到了什么,才会让她失去了一个人与生俱来的求生本能。
负责审讯的警官甚至都不忍往受害者的角度去想。
然而等法医的报告出来后,马静静除了胳膊上有针孔,没有其他的外伤,证明她死之前没有并遭受过身体上的虐待。
所以马静静自戕的动机到底是什么,被抓的那两个人也说不知道,他们按指示把三个人抓到了一块儿后,他们的大哥就给顶头老大毛力威打了个视频通话,他们则是走到一旁望风。
等望风结束,毛力威的视频通话也挂断了,他们就看到马静静死了,周斐和沈语满脸绝望,呆滞地瘫在地上,大哥叫他们把这三个人都搬上车去,然后找个地方先把马静静的尸体给处理了。
结果却没想到条子们来得这么快。
他俩是毛力威小弟的小弟,属于小喽啰,所以逃跑的本事不行,甩不开警察,这才被抓到。
被抓到了以后,任他们平时在外面多嚣张,在公安的威严审讯之下,也只得老实交代了所有的犯罪事实,之后还得老实上法庭、老实蹲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