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午夜零点的城市街道依旧还是灯火通明,这里是栌城最繁华的酒吧街之一,反叛的酒吧文化盛起,被无数深夜不眠的年轻人奉为排解寂寞的最佳消遣方式。
人在夜色中很容易滋生不该有的想法,因此这片辖区的派出所二十四小时通勤,从未间歇过接收大大小小的新警情。
不过这都是警察的活,跟喻幼知无关。
她受师父老沈之命,和同事丁哥来酒吧找一个叫马静静的女孩,跟他们科最近调查的一宗贪污案的嫌疑人有关。
案子还在取证阶段,调查不能太大摇大摆,喻幼知和丁哥来之前换下了制服,穿着私服准备进酒吧。
结果三十出头的丁哥顺利进去了,喻幼知被保安拦下来,说要查身份证确认年龄。
丁哥憋笑,看着她那张不谙世事的清纯脸,一副长辈口吻说教:“我就跟你说让你化个浓点的妆来,现在好多十几岁的小女孩都会化妆咯,小喻你肯定被保安以为是学生了。”
最近刚高考完,一批高三学生从“高考大牢”中解放,不少成群结队来酒吧办毕业聚会,所以这段时间管得比较严,生怕放未成年进来摊上什么事。
一进酒吧,里面果然不少都是年轻面孔在闹。
“听说最近有人趁着这段时间学生多,混在里头干些不要脸的买卖,这段时间到处在抓呢,”丁哥提醒道,“不过就算真有警察在这儿调查,他们也不会穿着制服大摇大摆地逛,你也认不出来,所以可得跟紧哥啊,千万别跟我走散,要是碰上危险了我没法向你师父交待。”
喻幼知哦了声,跟紧丁哥。
他们要找的马静静就在这里上夜班,主要负责推销酒水,丁哥跟工作人员点名找马静静买酒,带着喻幼知随便找了个就近的卡座坐下等人过来,一坐下就羡慕地直叹气。
“年轻真好啊。”
“这头发染的跟色谱图似的,我都三十了还没染过头发呢。”
喻幼知刚被丁哥调侃,心里头还记着仇,佯装鼓励道:“想染就染,男人三十一枝花,大不了被全检察院通报批评。”
丁哥:“……”
这位小喻同志只有长相看着单纯,嘴其实挺坏的。
马静静那边听说有人找她买酒,生怕耽误自己挣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卡座上坐了一男一女正在聊天。
她今年才十九,打扮的却很成熟,看了丁哥一眼,将目光定在喻幼知身上,然后笑盈盈地问道:“小姐姐你多大了啊?我的酒不卖未成年哦,出事了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丁哥幸灾乐祸:“小喻,又一个了啊。”
谁让喻幼知五官柔和,下颚骨骼感不强,小脸杏眼,瞳色偏浅,很像是戴了美瞳,其实是天生的琥珀色,皮肤很白,身形单薄,又穿了身简单的白衣牛仔裤,看着太乖乖女了。
喻幼知也不废话,从包里拿出工作证来。
“你好,市检察院,有些事想找你了解一下。”
马静静啊了声,愣半天,扫了眼工作证照片,上面的人穿黑色正装打红色领带,还顶着张严肃脸,不仔细看很难想象和眼前这个清纯款的小姐姐是同一个人。
她结巴了一下:“……检察院的找我干什么?”
喻幼知直奔主题:“你认识周云良吧?”
马静静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周云良是本地有名的企业家,拿过好几次政府颁发的企业家奖,最近因为涉嫌一起数额巨大的贪污案被调查,马静静是他的小情人。
点明主题后,询问工作自然交给经验更丰富的丁哥,喻幼知在一旁用手机负责记录。
刚开始知道他们是检察院的人,马静静还有点慌,但一听到周云良的名字,她的态度不知怎的又变得无所谓起来。
丁哥不论问她什么,她的回答都是“不清楚”三个字。
喻幼知停下记录的手,傻子都听得出来马静静不配合。
手机这时恰好来了消息,她看了眼,表情有些犹豫。
马静静觉得这位丁检察官的眼神太锐利,没怎么敢看他,倒是一直盯着安静记录的喻幼知,见她来了私人消息,故意调笑着说:“检察官,是不是男朋友催你回家睡觉了?”
喻幼知没否认,反倒说:“你既然知道就麻烦配合一点,好让我赶紧回家睡觉。”
丁哥侧头,用眼神问她。
——真的?你男朋友打来的?
喻幼知犹豫几秒,点头。
同科室的人大都了解,这位新上任的助理检察官毕业后原本在就读大学的城市有一份稳定的法院工作,去年突然辞了职,大老远考到了这边,原因不明。
喻幼知的朋友圈内容表明她的社交圈子很简单,因此同事们推测出——小喻同志大概率是单身。
入职这么长时间,已经不下五个人问她有没有相亲的打算。
有的是介绍侄子,有的是外甥,有的是堂弟,实在是被问得无奈了,她只好说自己是为了男朋友才考来栌城的。
原来是为爱奔波,虽然喻幼知这么说了,可谁也没见过她男朋友,她男朋友神龙不见首尾,甚至从来都没接送她上下班过。
丁哥一直猜测所谓的男朋友只是小喻拒绝相亲的借口,没想到是真的,咳了咳,侧头对喻幼知小声说:“我估计她金主早就跟她通过气了,我再跟她聊聊,你去给你师父打个电话汇报下情况。”
然后还善解人意地补充了一句:“顺便给你男朋友也回个电话,别让人太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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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卡座,喻幼知找了个比较安静的角落给老沈打电话。
几通打过去老沈都没接,估计已经睡了。
喻幼知握着手机静了会儿,还是没听丁哥的话给所谓的男朋友打电话,干他们这一行的,一有案子忙,熬夜加班是日常,反正她一个人住,就算一晚上不回家也不会有人担心。
收好手机往回走,却碰上马静静起身走了。
喻幼知:“就问完了?”
“问不出什么来,还说咱们耽误她工作了,”丁哥无奈地耸耸肩,“过两天直接叫去院里问话吧。”
有的人就是这样,查案的上门好声问话不配合,非要被叫去喝茶了才知道严重性。
两个人正打算走,费了不少口舌的丁哥却因为刚喝了大杯冰水突然来了尿意,只能尴尬地说:“你等我下,我去上个厕所,别乱走啊。”
喻幼知站在原地,无意间看到马静静袅袅娉婷地走到别的卡座推销酒水,为了卖几瓶路易酒赚点回扣,被男人又是言语调戏又是摸腰揩油的。
她不禁想,十九岁的时候自己在干什么?
从荒唐的十八岁中猛然醒悟,复读了一年,终于考上政法大学,每天待的地方不是教室就是模拟小法庭,而马静静十九岁就给人当情妇,刚刚丁哥问她话又是一副我是法盲我不懂的表情,将无知者无畏演绎到了极致。
现场突然吵了起来,舞池中央的dj拿起麦克风发话,说今天哪位公子要请全场的美女喝酒,周围突然爆发出尖叫。
喻幼知赶忙捂住耳朵,这时有两个女人主动对马静静搭讪。
其中一个女人从巴掌大的亮片包包里掏出一个密封小袋,从里面拿出了感冒药大小的颗粒扔进了酒里。
晃了两下后,颗粒迅速化开在酒里,无影无踪。
绝不是只有喻幼知一个人看到了,却只有她震惊地睁大了眼,其余人瞥了眼又接着继续自己的狂欢。
现场太吵,喻幼知听不见她们的对话。
——“帮我们送一杯酒给那边那个大帅哥呗,他要是喝了的话我再买你两瓶酒。”
听不见不代表猜不出来她们想干什么,喻幼知死死盯着马静静手里的那杯酒。
她往吧台那边走了,最后在一个男人身边停下。
这年头不光女人不安全,长得帅的男人也有被下药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