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刚才我一闻那杯茶, 茶香不太正。下次我带你去喝真正好的龙井茶。”
江引川那一句“茶香不正”让江云斜的脸色更加难看，胡唯的表情也变得僵硬。
江引川假装什么都不在意地跟洛屿聊起《反击》剧组里的一些情况，内心深处却像是蒙了一层薄霜。
他这个弟弟捅了那么多的篓子, 没什么能力只会拿着公司的钱捧小情人，亏本了董事会问责了, 那位脑子进水的老爹还要拿他的业绩来给江云斜背锅。躺在他的功劳簿上, 这个江云斜还一点自觉没有，算计到他的头上来了。
普洱茶上来了, 江引川晃了晃澄亮的茶水，喝了一口, 说了声：“好茶。”
对面的江云斜看着他们俩相谈甚欢把自己当透明人的样子，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胡唯赶紧把中心引回到江云斜这边来，“洛屿，来都来了, 还不赶紧跟江总敬一杯酒？毕竟跟你签约的合同, 都是要过江总的眼呢！”
意思是如果你想要谈更好的条件, 就得抱住江云斜的大腿。
说完，胡唯就把一杯倒满的红酒转到了洛屿的面前。
洛屿笑了笑, 他哪里不知道胡唯在搞什么把戏？
他知道洛屿的酒量不好，这样一大杯红酒下去, 肯定会醉，到时候江云斜想怎样就能怎样了, 最重要的是, 这杯红酒一直单独醒着，因为里面有料。
一声冷笑响起, 江引川开口说：“可人家洛屿并没有非得签给红河影视不可吧？毕竟我得到的消息是——帝俊传媒给了一个无论是分成、资源倾斜度还有自由度都非常高的合同。”
洛屿上辈子就体会过江引川获取信息的效率, 所以对于他知道帝俊传媒合同的事情倒是一点都不惊讶。
江云斜心头一惊, 难道这就是洛屿的经纪人对他们的合同没反应的原因？如果被江晖知道他又错失了一个抢手的艺人，肯定又要被训了！
胡唯看出来江云斜的脸色不大好看，赶紧打圆场道：“这……这绝对不可能了……江副总，您怕是不怎么上网，不知道帝俊传媒的何慕跟洛屿掐得有多凶了！他们都有何慕这样的顶流了，拿那么好的条件去签洛屿干什么呀？而且……而且……大家心里都明白，洛屿之前吃那么多苦，还不是因为帝俊传媒的打压？”
听胡唯这么一说，江云斜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关键是胡唯知情识趣，知道称呼江引川为“副总”。
但是江引川一边玩着打火机，一边又说了：“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帝俊传媒不缺何慕，他们打造了太多快消类型的偶像，过分依赖流量营销已经成为他们的问题了。他们旗下的艺人光维持热度，都要消耗不少资金。也就表面看着风光，再这样继续下去迟早会被掏成个空架子。这也是为什么欧俊韬一直把何慕往名导演的电视剧、电影作品里拱的原因。”
“这不还是让何慕去蹭名导的光环吗？也是流量炒作的一种啊。和买热搜没啥本质区别嘛！”文芷兰开口道。
江引川轻笑了一下，他说的这些，胡唯、文芷兰甚至于江云斜心里都明白，但能在当下用钱解决的事情，他们不会想以后。
他看向洛屿，抬了抬下巴，“你呢？你心里是怎么看待这件事呢？”
虽然不知道洛屿怎么发现那壶龙井有问题，但他没有选择巴结江云斜或者保持沉默，江引川对他既有好感，又很好奇。
大家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洛屿很清楚，这是江引川在试探自己，想看看这位电视剧还没播出就已经引起一定话题的演员，到底跟他是不是同路人。
“帝俊传媒想要的是顾萧惟那样真正的顶流——自带流量、有很高的社会认可度、粉丝忠诚度高，路人好感度强。送何慕去名导的电视剧、电影里蹭光环，目的就是提高何慕的社会认可度。”
“社会认可度这东西太虚了。说白了，用钱也能打造出来。”对面的江云斜问。他承认自己很喜欢洛屿说话的声音和没有攻击性的气场。
和一些大脑空空的美人不一样，洛屿有自己的想法。但越是有想法的人就越是不好控制。越是不好控制的，就越有征服欲。
洛屿喝了一口普洱，“社会认可度，在我看来是资本最难操纵的部分，那是观众的人心所向。例如程飞就是演技派加实力派的典型。他的戏一出来，不需要水军和营销，大家就自然而然地相信这部剧或者电影不是烂片。退一万步来说，戏再烂，观众相信这个人也能挽回一些拉胯值。”
洛屿的声音清澈中又有着让人细品的厚度，让江云斜起了将这声音私藏的欲望。
“而帝俊传媒里却没有一个艺人能贴上以上的标签，比如说何慕……”江引川看向对面的江云斜，“你跟他那么熟了，经常带他吃饭打高尔夫，你在介绍他的时候会说，这位是‘演技派何慕’或者‘实力派明星何慕’吗？”
江云斜愣了一下，他会说“当红顶流何慕”，但如果介绍“实力派明星何慕”，自己烫嘴，听的人也绝对会笑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被江引川这么一说，自己跟何慕相熟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洛屿垂下眼，语气很淡，听不出偏见或者厌恶，“目前帝俊传媒大部分艺人走的都是流量路线，更新换代还是很快的，如果要保持新鲜度就要不断培养新人不断砸钱，可何慕……”
“何慕怎么了？”胡唯没好气地问。
胡唯一直想要攀上帝俊传媒的高枝，心想着洛屿自己都是个糊咖，还好意思评价顶流的何慕？
江引川却不客气地往下接：“何慕这样的傀儡美人既演不好戏、稳不住收视率，以往的客串演出也没有对剧的收视率起到提升作用，所以也不会有投资方敢冒险给他开高片酬演主角。光靠跑综艺、开演唱会之类的活动，帝俊传媒恐怕赚不回为他维持热度的营销费吧。”
“那就算那样，帝俊传媒可以到电影学院或者戏剧学院去找个大学生捧起来嘛！何必找之前有过不愉快的洛屿嘛……”
胡唯酸的要命，听到这里他也明白帝俊传媒想要签约洛屿的传闻是真的了。只是帝俊传媒放着他不签约，跑去找满身黑点的洛屿。这不是舍本逐末么？
江引川笑了，带着三分讥讽，看向胡唯的目光就像看一个自不量力的傻子。
“因为洛屿外形条件比何慕还好，演技更是甩了圈里很多人一整个太平洋，只要一部像样的作品就能把他抬进演技派行列，而且他还有林钺导演的赏识。纵观帝俊传媒能接触到的资源里，只有洛屿有可能被捧到顾萧惟的地位。不选他，选谁？”
江引川的话说完，江云斜愣住了。
如果没见过洛屿本人，江云斜会嘲笑江引川，但亲眼见过他之后，江云斜心里也清楚洛屿比何慕要更出众。
胡唯听了江引川的话之后，酸度提升到了新的层次，感觉吃什么都呕得慌——他还不如洛屿了？
帝俊传媒想要打造什么实力派演技派之类的明星，他胡唯哪里不行了？
这时候服务员开始上菜了，每一道菜都摆盘精美，像极了艺术品，只是有人欣赏，有的人却完全没了胃口。
文芷兰依偎着江云斜，一会儿夸这道菜精致，一会儿又说江云斜的品味好，但江云斜心不在焉，看着的是对面的洛屿。
洛屿的手指修长，用筷子的时候很好看，但又不会为了斯文而拘谨，夹菜的动作还挺洒脱，吃东西的样子也自然，好吃就点头，不感兴趣就放下筷子，不做作不矫情，倒是看着让人舒服。
江云斜在等，等洛屿什么时候过来给自己敬酒。
可是到目前为止，洛屿都没有把那满满一杯的红酒举起来意思。
这让江云斜越来越不耐烦。
他原本的计划是在江引川的龙井里面下了点料，等洛屿倒下了就把他和江引川送进一间房，到时候失去神智的江引川肯定会忍不住。安排好的娱记一拥而上，头条预定，江引川就能彻底完蛋！
可他现在已经改变主意了，他要带洛屿走，绝对不会便宜他的大哥。
又有新菜上来了，可洛屿直接把红酒挪开了，他连抿一口的意思都没有，这让江云斜等不及了。
江云斜端着红酒站了起来，“来，洛屿，之前我不够了解你，没有让法务那边拟一个合理的合同给你。希望你不要着急签约其他的公司，咱们签约合同的条件还能再谈一谈。”
洛屿却没有端起酒，而是拿起了茶杯，里面还是普洱：“太感激江总了！那我以茶代酒敬江总一杯，我不擅长喝酒，一点就醉了，怕酒后失态，请江总见谅。”
江云斜看着那杯茶，心里不爽到了极点，他主动来跟他喝酒，这个洛屿竟然还摆架子？
胡唯赶紧开口：“洛屿！人家江总多看重你啊！亲自来跟你喝酒，你说你端杯茶是多不懂事啊！”
“啊……我……”洛屿露出为难的表情。
一旁的江引川凉凉地开口道：“喝酒这事儿，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吧？”
洛屿垂下眼，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是我考虑不周。这也是我第一次有机会参与这样的饭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怎么敬酒，江总海涵。”
江云斜听完之后，心里舒服了许多，至少这个洛屿还挺单纯的，不会那些花里胡哨的社交手腕也是好事。
洛屿低下头正好与江引川对视，他嘴角上扬，目光陡然多了七分凉意。
江引川微微一顿，意识到这个洛屿并不是需要他维护的无知小白花，他老弟被父亲宠坏了，就那么几把刷子，既然想把洛屿吃下去，估摸得吃一嘴钉子，到时候是吐满嘴血，还是肠穿肚烂……得看洛屿的了。
洛屿端着酒杯绕着桌子走向江云斜，路过胡唯的时候，在胡唯的椅子上撞了一下。
“啊呀……”
酒杯里的酒不偏不倚洒进了胡唯的脖子里。
“卧槽！你干什么！”胡唯猛地站起身来，怒瞪洛屿。
“我不是故意的啊……对不起……”洛屿赶紧放下酒杯，拿了旁边的纸巾给胡唯擦。
“你把酒都倒进老子的脖子里！你安的什么……”
洛屿在心里看戏，之前打电话叫他来的时候，胡唯那叫一个热情，劝酒的时候那叫一个好心，现在发起脾气来，嗓门也那叫一个大啊！
“行了胡唯，多大点事？”江云斜冷声道。
胡唯愣了一下，差点忘了今天的正事儿，立刻堆起笑来，“没事，没事，你去敬酒，去敬酒！”
桌子上，洛屿的酒杯和胡唯的酒并排放着，趁着胡唯站起身把外套脱下来正好挡住了江云斜那边的视线，洛屿把自己的酒杯和胡唯的换了一下位置。
正在喝茶的江引川自然注意到了这点，他借着低头饮茶的动作遮住嘴角的笑。
这个洛屿，还挺会踩点。又或者他故意把酒淋到胡唯的领子里，就是为了换酒杯。
就算胡唯没有站起来脱衣服把江云斜那边的视线挡住，洛屿也会找借口拿走胡唯的酒杯。
反正有问题的酒，洛屿是不会喝的。
洛屿终于端着酒杯来到了江云斜的面前，一脸的歉疚，诚挚无比，“江总，刚才得罪了！这杯我干了，你随意吧。”
说完，洛屿就把那杯红酒给喝了下去，
江云斜愣住了，刚才还挺腼腆的，现在就这么豪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