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至亲哥哥嫂子出卖,这个坎儿,丫头这辈子怕是都过不去。
“你表哥袁文清是个好人,刚正不阿,你舅舅找了你大半辈子,想来你回到袁家,会被他们疼爱的。”
盈袖手指把眼泪揩掉,强咧出个笑:“我和舅舅、表哥素未谋面,怕会尴尬。”
左良傅心更疼了,笑道:“那这么着吧,女人终究要嫁人的,我倒给你瞅了个好去处,谢子风对你一往情深,为了帮你找回记忆,忙前忙后的,都快把洛阳掀翻了,这些日子,他常过来给你送补身的药膳,是个实心人。”
左良傅眼里的戏谑之色甚浓:“他爹娘开通,能接受你,这小子又是个文武全才,样貌不仅是顶尖的,”
男人舌尖舔了下唇,斜眼瞥向女人,戏谑一笑:“前儿我把他喝趴下了,架着他去解手,那玩意儿挺……呵呵。”
“去你的。”
盈袖白了眼男人。
“怎么样,考虑一下?”
左良傅隐在袖中的拳头紧紧攥住,笑道:“若满意,我明儿把他约出来,你们一齐吃个饭。”
“行呀。”
盈袖用力咬住舌尖,让疼痛刺激自己,没让眼泪掉下。
她转身,从簸箕里取出个小布包,当着左良傅的面儿打开,将东西一一取出,是一双鞋垫和三个香囊,笑道:“谢公子帮了我很多,我一直想感谢他来着。”
盈袖垂眸,指尖抚着鞋垫,柔声道:“这几日太闲了,我让荷欢找了些布料,用面糊粘了十几层,剪成鞋垫,我喜欢凤仙花,就在上头绣了这个花样,谢公子常年在外,我又绣了平安顺遂几个字。”
“你是个有心人。”左良傅莞尔。
“大人过奖了。”
盈袖将三个荷包拿出,笑道:“荷包我选了黑色缎子,我姓梅,就在上头绣了红梅。谢公子是个豪爽人,常常喝酒,可毕竟这东西伤身,我这几日将龙井、六安瓜片、毛尖炮制成小团子,烘干后放入香囊里,平日里可以喝,戴着身上,也比那些俗香强。”
“这个好,谢公子知道肯定高兴。”
左良傅心疼极了,不知不觉,指甲竟深深陷入掌心。
“没完呢。”
盈袖打开另外两个香囊,笑道:“那姓杜的老头子对不起我,我也不跟他客气,让他帮我弄了上等的伤药,还有能解百毒的灵药,平日里带在身上,若遇上意外,也能应急。”
“你的心真细。”
左良傅玩味一笑,走过去,将那些鞋垫和香囊包起来,问:“我也帮了你,你啥时候也能给我做一些?”
“等我身子好了再。”
盈袖微笑着答。
“行,那说好了。”
左良傅打了个哈切,轻拍了下女人的肩,笑道:“喝多了,有些晕,我就先回房睡了,你也早些休息。”
说罢这话,左良傅闷头出去了。
“好。”
盈袖笑着应了声。
等男人走后,她再也绷不住,抓起薄被,捂住脸大哭。
魏王叛乱一触即发,谁都不能保证明天会不会平安睁眼。
她知道,他心里有她,在给她找最好的前程。
她恨自己还过不了陈南淮那个坎儿,不能很快接受他;
也恨他,给她谋了最好的路,唯独没有考虑自己。
……
*
月色皎皎,温柔地洒向人间。
草丛里的虫儿争先恐后地鸣叫,期盼着再下一场雨。
左良傅怀抱着小布包,原本还笑着,在出闺房的瞬间,脸色瞬间变得很差,他走出院子,大步往凉亭行去,借着月光,他看见亭子里坐着个轻俊的男人,是夜郎西。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去他妈的愁!”
夜郎西从石桌上抓起壶酒,闷头咕咚咕咚灌了数口,随后,重重地将酒壶扔远,听见瓷瓶碎裂之声,男人面带得意之色,哗啦一声打开钢骨折扇,轻轻地摇,斜眼瞥向走进来的左良傅,坏笑:
“怎么样,今晚得手没?”
左良傅没言语,坐到了长凳上。
“你也别失落。”
夜郎西叹了口气,看着高高悬挂在当空的明月,道:“她这半年发生了太多事,换做寻常女人,怕早自尽了,没法这么快接受你,正常,慢慢来,总能陪她走出这个阴影,我冷眼瞧了两三日,她心里有你。”
左良傅笑笑。
他脱下靴子,将布包里的那双还带着香气的鞋垫放进去,不大不小,刚刚好,踩着很舒服。
他知道,不论是鞋垫还是香囊,都是她给他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