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花胶鸡汤泛着诱人的金黄色光泽, 浓稠的汤汁在锅里慢慢冒着小泡沫。
夹一块子个头极大的花胶,吃进去一口便觉弹牙、爽脆。
经过长时间的炖煮后花胶被熬炖得足够入味, 浸透了鸡汤的鲜美与南瓜本身的鲜甜, 大量的胶质饱吸汤汁精华, 咬一口, 立刻觉得花胶内浸透的汤汁飞溅出来。再配合花胶本身的咸香, 在嘴里回味无穷。
再吃一块雪白的贝柱, 厚实的口感富有嚼劲, 在鸡汤中长期浸泡后越发温润,口感嫩香回甘。
吃一块鸡块,金黄色的鸡皮爽滑, 白色的鸡肉肉质紧实,软糯的鸡肉还透着红枣枸杞的独特药香,嫩糯,鲜美。
马老夫人瞅中了那鸡汤,她身边的孙女团儿帮她盛了一碗花胶鸡汤,金黄色鸡汤底里漂浮着红色枸杞,看着便觉赏心悦目。
凑在嘴边喝上一口,顿觉浓稠鲜香,那汤底经过长时间的熬煮,融进了鱼胶和贝柱的胶质,浓得似乎用勺搅动都化不开。
入口后更觉无数鲜甜和淳厚流入喉咙,入喉后那鲜美的滋味还缠绵舌尖。
马老夫人满意地闭上眼睛回味一会,很快又叫团儿自己也盛上一碗:“好东西都熬在汤里了,快些喝!”
团儿脸颊发红,今日慈姑开口请了她们不假,可姑母马夫人体谅慈姑生意不易便委婉回绝,谁知马老夫人一听死活要来,如今祖母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倒叫她略有些不安。
隔壁桌子坐的张大官人却似没有听见一样,反而帮她们端来一碟碟配菜,惹得马老夫人赞许不已。
配菜却也不同往日兔肉羊肉拔霞供的配菜,今日的配菜有:竹荪、香簞、木耳、马蹄、笋片,瞧着各个又雅致又淡雅。慈姑的三个女徒弟与团儿坐一桌,她们都喜欢团儿温柔娴静,七嘴八舌与她讲解,显然已经颇得师父真传:“花胶鸡汤味重滋补,配菜便要以它为重,不能抢了它的风头。”
果然,一一涮入锅中后,竹荪嫩脆、香簞肥厚、木耳脆爽、马蹄清脆、笋片清新,各有各的妙绝,但都是以清淡清新为重,非但不影响花胶鸡的滋味,反而将它衬托得越发香醇鲜美。
“初夏吃这花胶鸡好啊,既滋补又不上火!”汪行老喝了一碗汤,不由得感慨。
店中的厨子们俱有同感,他们从未想过能有这般的做法,熬住出金黄色的浓稠鸡汤,单是这颜色便能吸引来多少历来喜新厌旧的食客?各个对慈姑心服口服。
酒过三巡,汪行老举杯:“诸位,今日我召集大伙来,除了庆祝,还有一桩大事——”
他停顿了一瞬,看向了慈姑。
早在他老人家带慈姑出席汴京城里行老大会时慈姑便有预感,于是笑着回望汪行老,等他说下
“老朽年老体迈,今日开始便要将这信陵坊食饭行行老的位子,传给康娘子!”
啊?
诸厨子们先是惊愕:怎的还能传位给一个小娘子?
旋即又冷静下来:这位康娘子做饭了得不说,单是这次扳倒卜祚仁便已立了大功。当诸厨子还毫无头绪四处乱撞时,她很快便能抓住症结,而后迅速出击,非但将闹事的洪家兄弟等人送进了大牢,更拿到幕后指使卜祚仁的把柄,连窝一锅端,叫卜祚仁再无还手之力。
何况……厨子们看一眼桌边自己家的女儿儿子,康娘子将这些孩子们聚到一起,管他们吃饭还教他们做事,带他们立功,如今这些孩子对康娘子极为信服,听说卜祚仁倒台后这些孩子们也不散伙,要由康娘子继续带着呢。
如此一来居然无人反对,各个冲着慈姑笑道:“恭喜康娘子!”
那些小儿郎小娘子更是笑逐颜开,他们比慈姑小个几岁,人人都觉他们吃白饭,没想到在康娘子带领下居然立下大功,成为食饭行里的大功臣,居然连这种大人的场合都能说受邀出席,这会听说康娘子被推举为新行老,各个又是欢呼,又是喝彩,惹得窗外路过的行人忍不住来瞧是什么热闹。
慈姑环顾四周,站起来咳嗽一声:“谢过诸位捧场,我接手食饭行后定然帮信陵坊上下,将厨子这行当发扬光大!”
喝彩声一片,慈姑忽得看见窗外不远处街面上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眼睛亮闪闪,盯着慈姑,也在随着店内诸人不紧不慢拍手。
慈姑一愣,很快将目光转过去,装作没看见。
店里的小儿郎小娘子们见康娘子接了行老位,便纷纷说起当初扳倒卜祚仁之事,店里许多人便也议论起来:
“卜祚仁可当真是阴险狡诈,居然想出这法子要挤兑我们信陵坊!”
“听说他从前还用这法子阴过兴宁坊呢,兴宁坊的厨子们这才回过味来,在搜寻罪证呢!”
“这过去许多年了,只怕不好搜寻吧?”
“可不是,木匠铁匠怎会将自己的底单给外人看?”
“那说起来我们是怎么得到的?”
“还不是康娘子神通广大,那木匠第一天不给,第二天我们再上门去,本是试试运气,谁知那木匠一听是康娘子的人,二话不说就掏出底单!”
“果真是康娘子厉害!”
……
慈姑听到这里忽得疑惑起来,她原本以为木匠良心未泯提供了底单,却原来木匠第一次不愿意?!那木匠又怎么会第二次愿意,还说什么卖自己的面子?
这满汴京城里,能有什么手段叫木匠改主意的,只怕是……
慈姑心里一动,抬头一看,正对上濮九鸾的目光。
他似乎知道慈姑在想什么,盯着慈姑狐疑的目光点点头,笑得温润如玉。
原来这个人,一直在暗中帮助自己……
慈姑不知道心里是何滋味,垂下睫毛。在抬起头时那人却已经走了,只有一株大柳树垂下万千丝绦,飘来荡去似要把心事打成无数个结。
散席时马老夫人贪杯喝了些酒,便有些脚底打转。团儿急得脸颊通红,张大官人忙去街边唤来一辆车。
如今汴京城里多有马和马车路过,招手即停,租用便可。车夫停了马车在外面讲价:“一趟还是返途?”
团儿是洛阳人不懂汴京城里规矩,问:“一趟如何,返途如何?”
马夫道:“一里路四文钱,你家五里路,若是单程便三十文钱,若是返途便四十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