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王元薇近期吃的最舒心的一顿饭。
吃完之后,她回到卧室翻出锁在柜子里的相册,慢慢回忆从前的人生。刚看到一张弟弟大哭的照片,房门被敲响了。走进来一位高高瘦瘦的少年,眉宇间带独属青春期男孩的故作深沉,“你被人欺负了?”
“怎么可能。”王元薇合上了相册,“没人欺负我。”
少年一脸的不相信,“你那么笨,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
王元薇笑着站起来想摸摸弟弟的狗头,“知道你关心姐姐。”
“谁关心你啊?”王元琛向后退了一步,像只炸毛的小狮子,“怕你被骗躲起来哭鼻子,哭的太丑。我可不想要一个丑姐姐。”
“我没有被骗,没有哭,也没变丑。是不是失望了?”
王元琛“哼”了一声,“行吧,我打游戏去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可他没走几步又折了回来,“给你个忠告,别轻易相信男人。”
眼睛里闪着洞悉一切的光芒,就像上辈子一样。
王元薇起了夺太子位的心思后,王家上下最支持她的就是王元琛,“父亲太迂腐了,君子谋时而动,顺势而为。太子虽置,实则未立也。沈、祝两家心太大,陛下不会容忍,姐姐可放手一搏。”
原本整天招猫逗狗的纨绔突然摇身一变成了风度翩翩的儒雅俊才,往来皆是高朋雅士,博得不少美名。
王淞欣慰儿子迷途知返,却不清楚他是为了女儿收买人心。直到王元薇要被立为皇后,齐王为储君,王淞才明白自己的一双儿女都是扮猪吃老虎的高手。
但是家族得以兴起足够令人高兴,王淞激动之余勒令全家谨言慎行,没想到王元琛密谋了更大的事情。
“恭喜姐姐得偿所愿,”少年笑意盈盈,突然往东南方向一指,“只是您以为这样就高枕无忧了么?”
王元薇黛眉轻蹙,信手落下一子,“淮阳王仁弱,祝姬既死,他亦无错,何苦赶尽杀绝?”
“姐姐莫要妇人之仁,须知斩草得除根。淮阳王最大的错处就是他做过太子,光凭这一点,他必须死。”少年笑意未变,顷刻之间吃掉东南角大片棋子。
这一局,王元薇回天无力。
“不过,我们不能自己做。皇帝若是对淮阳王心生愧疚,保不齐对我们下手。”
她有最合适的人选——祁芸芝。她既是皇帝的同胞姐姐,又有东宫太后护着。就算祁景之想要追究,也只能不了了之。
于是,长公主府有一术士出门游历,恰巧到了淮阳,成了淮阳王的座上宾。不久之后,淮阳王暴毙,无子国除。
然而淮阳王是死于坠马,天定的意外。
和他们没关系。
王元薇庆幸的同时又觉伤感,为的是祁景之。这是他疼爱有加的长子,不知道他心里多难过。
可惜没有,祁景之一丝悲伤也无,生活照常,仿佛死得不是他儿子。
后来她看到一份密报,坠马不是意外,幕后黑手是皇帝。那一刻,王元薇从内而外的发冷,终于明白弟弟所说,“要他命的怕不止我们。”
曾经期盼降生的孩子,捧在手里的孩子,多次因为他离自己而去的孩子,就被他父亲给杀了。
祁景之出于稳固江山的考虑,毫不犹豫牺牲掉亲情。谁知道她是不是下一个。她可不觉得自己比得上淮阳王。
王元薇觉得害怕,她不敢再喜欢他,不敢再奢望他的喜欢。
爱欲令其生,恶欲令其死。
凉薄之人,如何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