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从床下端出一个脸盆给我,里面白毛巾牙刷都是新的。见我戴着墨镜,便不解地说,“眼还没好么,大夫说你没得红眼病哪?”
我接过盆,心里一热,鼻子发酸,流着泪恭恭敬敬地起身给妇人又鞠了一躬,“谢谢您大姨,我全听您的。眼睛快好了,就还是硌得慌!”
妇人开心地笑了,皱纹便从眼角蔓延到整张脸庞,无法掩饰。她也从没想到要去掩饰,对于一个从没用过面油更别说是化妆品的女人来说,她是不会每天对着镜子感慨岁月无情的。她又摸了摸我的脑袋,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在一起,但总会透露出一点与众不同的信息,这一点跟桔子如出一辙。她给我拭去眼角的泪珠,感叹道,“那就戴着罢,唉,怪不得桔子对你恁好,一看就是个好小伙。一会汤凉了,去洗一下,别走急了啊。”
我撇撇嘴,“哎,大姨,我这就去。”端着脸盆,又弯腰拿起床下的塑料裹着的那团尿布,慢慢走到走廊上,将塑料团扔进垃圾桶里,红着脸向忙碌的妇人们点点头。扭头向楼下看去,在几棵泡桐树荫下,一个卖凉粉的汉子担子搁地上,正戴着大草帽做生意,分明是小鬼陈红日。我瞅了他一眼,见他忽然也扭头望向楼上,便转身走到公用厕所里解了手,打水将身上仔细擦洗了一遍。
等我洗漱完一身轻松地出来,走廊上菜香扑鼻,做饭的妇人们正看着我议论纷纷,桔子妈正好炒好了蒜苗要端进去,我接过说,“大姨,我来!”
端进屋,见桔子已经回来了,正撅着腚在窗台上的杂物里找东西开酒瓶,风扇吹起裙裾,露出俏丽的大腿和圆臀,这死丫头又走光了,这回穿着水绿色的内裤,绷得紧紧的。见我在端盘子,她慌忙直起身抚顺裙子,接过盘子放到桌上,小嘴里欣喜地说,“天哪终于醒了,谁让你端了?身子虚赶紧坐下。小鬼头你吓死我了咯,这些事不准你干!”
“姐你别担心,我身体超级棒,我就是困哪,睡几天全没事了。”刚才又惊鸿一瞥,我不是有意的,但却不敢看她的眼睛。接过瓶子,见是二瓶号称喝了不上头的兰陵大曲,便用牙费力地咬开一瓶的盖子。
桔子啐了一口,又心疼地说,“还吹呢,躺在那象个死尸,脸又黄又白,一点血色没有,吓死人了。输了一天血,挂了三天吊瓶,还嘴硬。唉,也怪姐不懂,那天晚上送你去诊所就好了,及时输血得少受多少罪啊……”或许是见我开瓶利落,又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妈说你上午准醒,让我去买瓶酒。我可提醒你,你身子虚,只准喝一点点……”
“不让我喝你还买,馋我啊?”我略感失落。
桔子握着小粉拳敲敲我脑门,“农村时老规矩,家里来客,总要弄杯酒装装样儿。等你躯体还原了,姐随便你喝行了吧!”说着,话锋一转又恨恨地道,“刚才我都气死了,李常顺、梅姐这对牲口,不闻不问还躲着我,我差点把柜台给砸了……”
“姐,你刚才是去找人家梅姐算账去了啊,还打起来吗?”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