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越溪点点头,突然说:你刚才是不是担心我在浴室里出事?
曾琦一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没想到程越溪这么敏感,而且一点也不介意谈这个。
程越溪笑了笑,认真道:放心吧,我能出什么事。再说,你好好的房子,我到你家来住,我怎么可能会出什么事,那不是害你?
曾琦皱眉道:你在说什么呢。我刚才的确是担心你出什么事,但是,我会是你想的那个原因吗?我只是担心你,你看不出来吗?
程越溪轻叹一声,走到曾琦跟前去,说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别担心了,我没事。
曾琦想和他生气,也生不起来,他说:你早点休息吧。我明天上午再陪你去搬东西。
曾琦转身要走,程越溪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道:曾琦,谢谢你。
曾琦就着他拉住自己胳膊的姿势,伸手搂了他的肩膀一下,这像一个清浅的拥抱。
你别多想。和我说什么谢。曾琦出了这间次卧,在门口又为程越溪关上了门。
曾琦回卧室,处理邮件,看文献,整理工作思路,等再去洗完澡准备睡觉时,已经夜里一点多了,他出了主卧到次卧门口看了一眼,次卧里的灯还亮着。
曾琦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多次想敲门,又没能敲下去,他想了想,回自己卧室睡觉了。
第二天,曾琦八点多起来,这时候,程越溪应该已经起了,他听到次卧里传来程越溪打字的声音。
曾琦敲了门,在程越溪来开门后,他就问:你什么时候起的?我们出去吃早饭吧。吃了早饭就去给你搬东西。你叫的搬家公司是约的几点?
刚起一会儿,有些工作要处理。程越溪应着,搬家公司约的十点,还有一会儿。
曾琦看了手表,也没多久了,我们先去吃早饭了,就直接去给你搬东西。
曾琦家小区外面有一家还不错的早点店,两人坐在店里,曾琦点了一大堆吃的,程越溪吃得不多,很快就吃饱了,他说:曾琦,我明天就要去北京。
曾琦愣了一愣,放下手里的筷子,问:是去出差吗?
程越溪说:不是。我们公司总部在北京,我在s城,才是属于出差。
曾琦面色僵住了,他大约明白了程越溪的意思,声音不由都带上了干涩,你是准备回北京定居吗?
程越溪颔首道:是的。我本来就在北京买了房子,虽然比较小,之前也一直是出租状态,但我想,我还是应该去和房客协商协商,看她愿不愿意早点退房,我把房子简单打理一下,就可以住下了。
曾琦胸口像是被堵住了,他非常抵触程越溪的这个决定。
要是我昨晚没有让你搬到我家住,你是不是就不会做出这个要去北京住的决定?
曾琦虽然讲话一向比较直,但像这样把自己最直接的想法讲出来,丝毫不给人回避的空间,却也很少见。
程越溪对曾琦的性格自是很清楚,他柔声说:怎么可能。景心哥出事后,我就不想在s城待了。我总想到和他之间的事,很苦闷。
曾琦却不接这茬,道:我不信是这个原因。要是你之前就打算搬去北京住,你怎么会租房子。你可以把东西放到你外婆的房子里去,然后去北京处理那边的房子问题。你就是用那个原因来骗我。
程越溪窘迫道:你这样讲又有什么意思。
曾琦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为什么不愿意住在我家。
程越溪道:你不要激动。
曾琦道:你就是故意的,程越溪,你就是没把我当你兄弟。
没,不是。程越溪否认。
两人在卡座里争执,好几位客人朝两人看过来,曾琦只好起身,去拉住程越溪的胳膊,把他拽出了店里大堂。
程越溪最近身体状态不好,被曾琦拽着往小区里走,在小区门口,差点摔一跤。
曾琦被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了他的身体。
程越溪推开他的手,道:好了,哪有你这样留客的。我有自己的安排,你非要我住你家。
曾琦很憋闷,他板着脸,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两人往地下停车场走去,曾琦说:你总要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愿意住我家?我想不明白。
程越溪拿曾琦没办法,他叹了口气,道:我一个成年人,一直住朋友家里,算怎么回事。再说,我可是喜欢男人。和你住一起,我不尴尬吗?
曾琦神色还是那副程越溪欠了他几千万不还的臭样子,他瞥了程越溪一眼,说:你就瞎编。我才不信。
这都不信,那你要我说什么?程越溪无奈地摇了摇头。
曾琦注意到他的发丝轻柔地拂过他的眼尾,就像是风拂过时光拂过他的心房,曾琦想到高中上奥赛补习班时,程越溪坐他旁边,他也曾这样看着程越溪的侧脸,心中生出难以遏制的某种渴望。
那是一种很纯粹的感情,他希望可以经常看到程越溪,两人之间可以无话不谈,直到生命尽头的那一天。
曾琦几乎没什么时间去感到孤独,但在程越溪说要搬去北京的时候,他突然生出了孤独之感。
曾琦说:和我在一起,你要是感到尴尬,那算什么?
程越溪道:不要闹了,曾琦。
曾琦突然停下脚步来,他看着程越溪的背影,道:越溪,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明白我的想法?
第十四章
程越溪走在曾琦前面,只距离他几步远,在曾琦这话问出口后,程越溪也停下了脚步来,回头看向曾琦。
十月底的天气凉了下来,小区里种植的银杏树正在黄叶,清晨的阳光穿透薄薄的雾气洒在路上,有要出门去上补习班的小女孩儿背着书包从两人身边跑过,孩子的妈妈在后面追着孩子说:你跑慢点。
那个小女孩儿说:妈妈,你快点,不然我要迟到了。
其他人的声音传入程越溪和曾琦两人的世界里,程越溪看那对母女走远了,才对曾琦道:曾琦,我想,你不明白我,我也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谈谈。
这是曾琦求之不得的,但他又有些害怕程越溪说出让他痛苦的话语。
曾琦早已明白自己对程越溪的感情,但只在本科时,他血气方刚,他对程越溪有过强烈的追求和占有欲望,只是那时候,他同样明白程越溪对他没有爱情这种感情。
曾琦不是莽撞的人,一番权衡之后,他放弃了去追求程越溪,把心思都放在了自己的学业上;等之后,他也时常想到对程越溪的感情,这份感情,像是菩提树下明镜台上的一钵清水,不特意去关注的时候,便像是空无一物,但只要把注意力放过去,它又如此清楚地照亮他的心思。
曾琦甚至也想过,也许自己会在之后的时间里,爱上另外的人,他遇到过那么多优秀的女性,也有人向他抛出过信号,他都以为,自己也许会或多或少对这些人中的某人产生友情之外的更多感情,但实际上却是完全没有。
他想,他本来就是一个感情并不强烈的人,喜欢过程越溪,并因此经受过那么多思念辗转与嫉妒恐惧,要再一次对另外一个人产生这种感情,实在困难。
最主要是,他的心思,放在爱情上的实在不多,实在无心再去和另一个人接触并和对方产生爱情了。
突然得知赵景心离世,自己可以追求程越溪,曾琦并没有时间来完全理清自己的心思,他到底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