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只庞大的迁徙的队伍。
当人们感到不安和彷徨的时候,他们就会看向前方。
在前方,少年骑在白月鹿上,走到众人的最前方。
那个身影就像是一个旗帜,指引着他们前行的方向。
金色的发映着阳光,是众人眼中最明亮的光芒。
哪怕在前行的道路上,少年一次也不曾回头,也不曾安抚过他们半句。
但只要看着那个身影,就能消弭掉所有的不安和彷徨,就能让他们安下心来。
骑马立于路边,红发怪盗望着那长长的队伍,忍不住皱了下眉。
他纵马向前跑去,跑到队伍的最前方。
我说,你真要带着这群人去舒尔特城?
他骑马凑到弥亚身边,皱着眉说,那座北地城市太远了,带着这些人一路走过去,起码得走个七八天不,得有个十来天才行。
他压低声音说:伊赛亚,你把他们带到附近的城市就够了。
希迪尔,我知道,你惯来独来独往,现在让你陪着我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已经很难为你了。
弥亚侧头,湛蓝的眼看着希迪尔。
我很感谢你,所以,希迪尔,你可以离开了,接下来,由我带着他们前行。
我的确很不喜欢这种麻烦,也很想立刻像以前一样潇洒走人。
希迪尔叹了口气。
但是真就这么丢下你们这群老弱病残不管,我晚上一定又会作恶噩梦到我的妹妹。
算我倒霉,每次遇到你都是一堆的麻烦。
红发盗贼的凤眼瞥了过来。
记着,算你又欠我一次。
好~~
弥亚的眼弯了起来。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一定要去舒尔特城?
他们虽然以前是平民甚至富商,但是现在他们失去了家园,身上又一无所有,已经等同于难民。
弥亚回答道。
没有任何一座城市的城主愿意收留这么多难民,让自己的城中增加大量的贫民或者乞丐,除非
少年的眼微微眯起。
除非他们愿意自卖自身,成为奴隶,若是如此,那些城市的权贵们将会很高兴地开门迎接他们的到来。
希迪尔没有吭声。
弥亚的话一针见血,他无法反驳。
他沉默了一会儿,再度开口道:那舒尔特城呢?你能保证舒尔特城能够收留这些人,不强迫他们成为奴隶吗?
希迪尔,你没去过舒尔特城吧?
唔,你也知道,我一般是追着宝物跑,那地方没听过有什么珍贵的宝物,所以我的确没去过。
弥亚笑了一下。
对,因为那里没有大贵族和大富商,自然也就没有你喜欢的宝物。
毕竟那里靠着斯顿国,是个战争频发的地方,那些惜命的权贵怎么可能愿意定居在那里。
希迪尔撇嘴冷嘲了一句。
说完之后,他立刻想到了什么,顿时露出了然的神色。
原来如此,你说得没错,那个地方的确适合成为新的家园。
舒尔特城地靠边境,因为常年战争导致地广人稀,虽然近十年来因为边境稳定而逐渐开始发展,但是人口却是一时半会儿增长不起来。
所以,它需要大量的人口。
舒尔特城需要的不是奴隶,而是可以开垦种植土地、或者促进财物流通而且可以交税的城民。
不过舒尔特城那里现在也不平静啊。据说现在第三王子萨尔狄斯成为了那座城市的实际掌控者,不久前路过庞维城的戴维尔王就是去征伐他的。
希迪尔算了下时间。
按照时间来算,现在双方应该都已经开战好几天了,就是不知道最后的胜利者会是谁。
弥亚的目光微微顿了一下。
那如火般的夕阳。
被鲜血浸染的原野。
萨尔狄斯手中笔直伸向前的利枪。
贯戴维尔王胸口的血色枪尖。
曾经仿佛亲眼看见的那一幕在这一刻又再度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舒尔特城一战中,暴君萨尔狄斯弑父。
那个残暴的君王,踩着他亲生父亲的尸体,走上了王座。
弥亚抬起头,目光眺望向遥远的北方。
被历史所记载的战争已经打响。
那场父与子之间的战争。
可现在他已来不及赶到萨尔狄斯身边,更无法阻止这场战争。
看起来,这一次,命运再度走上了和前一世一样悲剧的轨迹。
不。
不一样。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现在的萨尔狄斯,和那一世的萨尔狄斯不一样。
凝视着北方,少年的眼如曦光下的湛蓝宝石,亮如晨星。
他相信他。
他相信萨尔狄斯。
时间在缓缓流逝而去。
战场的厮杀声一直未曾停止。
夕阳似火,斜斜地笼罩着这一片血色原野。
黑色的乌鸦在原野的边缘展翅飞舞着,凄厉的叫声响彻大地。
不断有人栽倒在地,他们身上流出的血浸染到泥土深处。
整个原野都弥漫着血腥的气息。
战场中,戴维尔王骑马伫立着。
他手中紧紧地握着银枪,目光灼灼然注视着前方。
那凛然姿态,就像是以往无数次在战场上征战一样。
但是现在,他在喘气。
急剧消耗的体力让他剧烈地喘息着。
到底和萨尔狄斯打斗了多久?
他已经记不清。
汗水顺着额头滑落下来,渗入他的眼角,视线模糊了一瞬,眼也微微有些刺痛。
他用力甩了甩头,将流下的汗水甩开。
戴维尔王注视着对面,目光锐利,只是那锐利之下又隐藏着一丝恍然。
征战沙场二十多年,在战场上,他从来都是所向无敌。
他手中这杆银枪夺走了无数强敌的性命。
所有人都说,他是战场上的王者,从来没有人能挡住他的去路。
他从未曾想过,现在竟是他的孩子挡在他的身前,让他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铿锵一声沉闷的响声。
戴维尔王挥手,重重撞开刺向他的枪尖。
萨尔狄斯纵马从他身侧擦肩而过。
那一束飞扬起的金色长发掠过他的颊边。
戴维尔王反手将银枪挥出。
沉重的枪杆猛地向萨尔狄斯横扫而去。
砰地一声!
萨尔狄斯抬手将长枪在身后一竖,挡住了这一击。
那剧烈的撞击感通过枪杆传递到紧握枪身的手上,戴维尔王觉得自己的虎口麻了一下。
他用力握紧枪身,纵马向前冲了几步,然后才调转马头。
两鬓斑白的王者此刻的喘息声越发急促。
地平线上照来的火红夕阳映在他满是汗水的侧颊上。
夕阳的光有些晃眼,戴维尔王闭了下眼。
战场的喧嚣声在他耳边回响着。
恍惚中他像是回到了那一刻。
这些年来,无数次在他梦境中出现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