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凑上她刷朋友圈,也只能说是命。
他现在没有精力对付母亲,把手机扔到一旁的地上任由它蜂鸣不停,低下头去看着韩超,因为低头的关系,他的双眼皮褶隐藏在眼窝中,眼睛较平时狭长许多,显得戾气十足,里面的恨意和厌恶毫无保留。
嗓音冰凉彻骨,又包含讽刺:威胁我,就凭你?
电话在狂震,韩超愤怒惊恐却又不知悔改的样子,肾上腺激素作用下,他人性中恶意的那一面被放大到极致。
他并不害怕或担心,更不感到愧疚。
只觉得烦。
连对待父母都尚且如此,更别说对韩超。
一个疯狂的念头一直在唆使他,反正你是未成年。
你为什么不亲手给陆仅报仇。
汤婉约接连给他打了两个电话他没接,过了约莫一分钟,裴正也开始给他打电话,裴正的作息很健康,这个时间点早就睡了。
估计是汤婉约顾不上避嫌,大半夜把前夫给吵醒了。
前任夫妻俩三观尽碎,天塌地陷。
裴箴言也没接裴正的电话,他挥舞手臂,开始一拳接一拳地往韩超脸上招呼,韩超仓皇偏头躲避,裴箴言反应不及,其中一拳狠狠砸在地上,指骨磕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记闷响,该是伤得很严重,但他感觉不到任何痛。
你他妈知不知道这是陆仅从小到大的梦想,他连饭都不敢吃饱,不能跟我一起打篮球,不能跟我一起玩游戏,控制身高,保护视力,他做了这么多,就被你给毁了。你知不知道我那么舍不得他,但还是祝他空飞顺利,我都舍不得让他放弃的梦想,谁他妈给你的胆子说动就动?
他杀红了眼,要不是援兵及时赶到,他可能真的会酿成大祸。
不许动!双手抱头蹲下!几名警察破门而入。
裴箴言太阳穴仍在剧烈跳动,他失焦的双眼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到陆仅身上,办案现场,闲杂人等不得入内,陆仅只能焦急如焚地等在门边。
裴箴言的理智开始归位。
而后触电般松开了韩超。
他要清清白白,正大光明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不是为韩超这样的败类陪葬人生。
俩人被带着往外走,裴箴言涉嫌殴打他人,也被两个警察反手押住了。
陆仅看看裴箴言,又看看鼻青脸肿狼狈不已的韩超,在所有人的始料未及中,突然暴起,冲过去给了韩超一拳。
裴箴言见状,下身腾空跳起,也往韩超身上猛踹。
干什么?!一片混乱中,警察怒吼着将俩人拉开,当着我们的面还要打?
陆仅用尽全力才忍下来的血性终于得以释放一二。
前半生的梦想,就只换了这么一拳。
片刻前裴箴言报复的畅快荡然无存,他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曾这么难过。
他的手恢复知觉,痛得痉挛,也抵不过心里十分之一的难过。
*
如果ktv老板涉毒,那么这家ktv多半也藏污纳垢,事关重大,直接由市局出的面。
韩超的表现,经验老道的警察一看就知道吸没吸。
三人被隔开带走并分开关押,剩下的警察搜查麦皇ktv。
市局最近换了个雷厉风行的一把手,再加上新官上任急于立功,谁的面子也不卖,亲自坐镇指挥此次行动,韩超鼻青脸肿地进去,连鼻血都没得擦就被带去尿检。
果不其然,阳性。
几位家长中,汤婉约是最快赶来的,本来裴箴言的出柜宣言就够惊世骇俗了,再听说他牵扯进一桩涉毒安检中,都是普通人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她失张失智,整个人都在剧烈颤抖。
裴箴言的情绪感知像被按下开关,终于恢复正常。害怕,愧疚,他几乎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他第一次看到母亲在他面前表现出软弱,她翕动着嘴唇,好半天才成功开口,含糊地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不管发生了什么,她最先关心的都是他的安全。
裴箴言悄悄把自己肿胀青紫的右手藏得更好些,摇头。
汤婉约眼眶一红,暼过头去不再看他。
而后抵到的是韩超的母亲,他父亲在出差,起码得明天才赶得回来,他母亲死活不相信自己的孩子会碰毒,但血淋淋的事实摆在面前,她不信也得信。
而后ktv里搜查的警察传来反馈,马桶边发现销毁时残留的毒品粉末,经理和几名主要领导已经认罪。
这下韩超彻底玩大了。
韩超的母亲当场晕了过去。
陆仅这边没有家长过来,要打电话通知家里人的时候,陆仅求情:能不能不打给我妈,她身体不好,会吓到。
警员还是很人性化的,同意了:那你父亲呢?
死了。陆仅面无表情地说。
警员看他年纪也才刚成年,以为是孤儿寡母,还挺可怜他:那你有别的朋友或者家人可以通知吗?
我朋友的家人过来就可以,他和我是邻居,对门。陆仅说。
他还没来得及看裴箴言的朋友圈,否则他不可能指望裴箴言的父母。
裴箴言是gay,那他就是当仁不让的头号嫌疑人。
裴正住的最远,一路闪着双跳飙车而来,闯红灯,超速,一个小时的路他只开了半小时。
汤婉约眼眶通红地和他对视一眼。裴正的脑子当场就炸了,他二话不说,疾步走到裴箴言面前,扬手就是一个耳光:裴箴言,我是不是真的太惯着你了?!
裴箴言长这么大,裴正从来都是个给他自由和包容的父亲,给予了他同龄人钦羡不已的理解和尊重,他们两个与其说是父子,不如说是朋友,别说动手,就连责骂都寥寥可数。
以身涉险,公然出柜,随便哪一宗罪,都担得起这个耳光。
警察不明真相,一看动上了手,连忙帮裴箴言说好话:孩子爸爸消消气,别打他,他这次立了大功,多亏他举报并拖延时间,我们才那么顺利抓到嫌疑人。
裴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面对警察的时候连起码的礼仪态度都无法维持,冷着脸淡声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把孩子带走?
别急,还有点事情要问他,而且他打人的事情也得解决啊,一码归一码。说着警察想到点什么,哦对了,还有他那个朋友,说是你们邻居是吧?他家人不方便联系,让你们帮忙处理一下。
邻居。
裴正和汤婉约的脸色同时变得更沉。
半晌,裴正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不好意思,这个我们没法代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