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晓馨谈谈回了句,“这纸该烧!”
恶仆大怒,一条踢走火堆中的几根柴木,滚在地上,火星四溅。
“民间光明正大的买卖,凭你一句该烧就烧了,你以为你是谁,长安城里的洪元帅。”
柴火踢走,童晓馨无视,可有火星溅到衣裙,她忍不了。这件裙子对童晓馨来说有独特的意义,今天穿完要锁紧皮箱子,等到燕京再与那人相见时穿,衣服烧个破洞穿不出去,搅了那番心意,后果很严重。
童晓馨掸灭火星,抓起一张没烧的田契,起身追问,“你家老爷姓甚名谁?”
“我家老爷姓赵,名无极,全明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千户侯是也!”
童晓馨讪笑,区区一个暴发户在底下兴风作浪惯了,敢在她面前称千户,不知死活。
她着田契上一行字,“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上面写的可是赵字!”
那恶仆顿时没了声响。
田契上没有赵字,没有王字,没有六字,没有在场任何一户人家的姓氏。
地上所有田契的买田人都是一个名字。
那人,姓沈!
“让开,这里的东西与你们没半点干系。”
这话本该男人说,却由一女子说出口,照样吓得四周家兵向后退了数步。
“童小姐,这田契被吾等买下,就是吾等之物,你擅作主张烧了私家财物,令尊知晓否?”赵无极当然知道田契在法理上有疏漏,不但有而且漏洞巨大,若没有,他犯不着纠结其他几个老伙计亲自来明州城走一趟。
既然他和老伙计亲自来了,明州知府也得卖他们一个面子,何况一个小小的女娃娃。
“哦?我几时说过这张纸是田契?”童晓馨笑道。
王千船从后走出,“白纸黑字写着明明白白,卖田文契。别告诉我们,你堂堂秋实学生,范先生的门徒还不识字。”
“就是,再说你老子已经不是明州税课使,一个女娃敢烧公家文书,该到何罪。”刘大麻子不甘人后,同样上前直喝。
赵、王、六三人,像是一堵高墙生生堵死童晓馨的出路,将她困在其中,活活憋死。
“我问你们,这上面的落款是何年何月?”
“天正六年……”王千船话说一半又咽回肚子,现在是北周的天下,光明正大念前朝年号落人口舌。
“就算是前朝的白契,也不能平白无故烧掉!”
童晓馨松手,当着这是三人的面把纸扔进火堆,“这是前朝的废弃宗卷,理应由前朝官员烧毁。无章无印,无名无姓,就凭你们一张嘴就咬定这是田契,你们是铁齿铜牙的判官,还是当天下的人是瞎子!”
“我告诉你们,还有你们。”童晓馨目光定在税课司官员身上,“前朝亡了,过去的肮脏、污秽、卑劣都随崩塌的格沁朝一起烟消云散!”
“你们要把这摞废纸当田契。那好,我不烧,明日带着它上路,到了长安城问洪元帅他老人家,格沁的废纸能不能当北周的田契!”
“对,她说的对!”
“现在是北周民主国的天下,前朝的脏水溅不到新政府头上,过去格沁人留下的欠债我们不认!”门口,林庶灵带头起势,为童晓馨助阵。“打倒格沁余孽,还我周人河山!”
夏戈挺,华新民分在站他两旁,三人手搭着肩,齐声呐喊;“打倒格沁余孽,还我周人河山!”
他们的呐喊声引起围观者的共鸣,衙门外几百号人,甭管是看热闹的,还是走过路过的,都停下脚步聚在一起,高呼:
“打倒格沁余孽,还我周人河山!”
赵、王、六为首几人胆寒,这可是天大的帽子,罪名落下来是要抄家问斩,他们背不起。
童晓馨见几个人胆怯,柔声笑道:“诸位叔伯,这废纸烧得还是烧不得?”
“烧得烧得,不用童小姐动手,这点小事哪能劳小姐大驾。都别傻站着,帮童小姐把前朝留下的废纸烧了,谁敢再提格沁人,别怪我赵无极翻脸不认人!”赵千户瞬间变脸,指挥左右下手烧掉他真金白银从沈家那买回的田契。
这烧得哪是废纸,是一张张银票,一锭锭雪花纹银啊!
赵千户心疼,可脸上却是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
“好,就劳烦各位叔伯了。”
童晓馨拍一拍手,家兵们顺间绕让一条路,她从中走过,穿过门口的围观人群,在周围人一片叫好声中,离开这与她再无瓜葛的税课司衙门。
林庶灵远远望着那道倩影消失在街角,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
他们这些大男人想尽办法,讨田保田两派吵得不可开交,一件关乎几十万明州百姓生死的大事,被童晓馨一介女流,三言两语摆平。
先生说得对,这女子不输天下男儿。
华新民望着童晓馨远去,异常激动,几若癫狂,他攥着林庶灵的手,不停念道:“看到了吗庶灵,你看到了吗?这,就是革命!”
“革命!变革天命,革除往昔,从此大周将是周地万万子民的大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