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要脸!小雨她才几岁啊,余治那个禽兽怎么下得了手?!”
“余治这个人渣!败类!他诱.奸了我女儿!逼得我女儿不得不跳楼!他不得好死!”
曾经在于小雨记忆中颐指气使的声音,这时候却变成了哀哀哭泣,并口口声声骂着于小雨记忆中屡屡鼓励她、让她不要放弃的班主任余治,诅咒余治不得好死。
为什么?
发生了什么?
什么跳楼?
什么诱.奸?
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小雨一阵天旋地转,踉踉跄跄地离开了教室。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只知道当自己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循着气息,来到了一扇门前。
这扇门很陌生,她没有钥匙,但她不需要钥匙就进入了门内。
门内的装饰也很陌生,奢华又毫无品味,是她从没见过的模样,但她不需要了解布局结构,就径直来到了主卧门前。
这时,她听到自己父亲与继母的声音从门缝传出。
“快看快看,热搜又往上走了!”
“哈哈哈,果然还是我老婆聪明,该哭就哭!”
“老公也聪明!如果不是老公你想到这样的妙招,我一个人又怎么能做到这种地步?不过话说回来,小雨她难道真的……”
“哼!肯定是真的!于小雨那死丫头,姑娘家家一个,竟然在外头住了三年!这三年她能住在哪儿?还不是被男人包养了?!真是不要脸!如果我早点知道这件事,我早就打断她的腿了,让她在外头丢人现眼!呸!”
“可是……老公啊,小雨她不是说自己住宿舍吗?”
“什么宿舍!高中宿舍在寒暑假是不开门的!那几个月她能住哪儿?!再说了,我早就叫人查过了,那三年里,跟那死丫头联系得最频繁的就是那个班主任余治,而且那个余治还时不时打钱给她——你来说说,那余治凭什么打钱给那死丫头?那丫头不是被余治老牛吃嫩草了,别人能信吗?!”
“……”
“那个余治也是蠢的,我们明明都给了他机会了,告诉他花钱就能消灾,只要拿出三百万,我们就不管那死丫头跟他勾搭不清的事。可他偏偏梗着脖子,死不承认……呵呵,不承认是吧?舍不得花钱是吧?看我这回不弄死你!”
“……那老公,我们明天还要接受记者的采访吗?”
“接受!当然接受!越多越好!说了要弄死那个家伙,就一定要弄死他!三年前如果不是那王八蛋蛊惑小雨那死丫头,那死丫头能想读书、能想着跑出家去?如果那死丫头不跑出家,这些年她都能给我们赚多少钱了啊!说来说去都是余治那王八蛋害的,我这回一定要弄死他!”
灯熄了。
二人躺在床上。
许桂晴感到周围似乎越来越冷了,黑暗中,一双仿佛含恨泣血的眼珠死死盯着她,叫她心中惴惴难安,翻来覆去都难以入睡。
许桂晴没能忍住,推了推身边的于高:“可是,老公啊,这到底是咱们的猜测……万一不是呢?”
于高有些不耐烦,转了个身:“哪有什么万一,一个男老师和一个女学生,除了裤裆里的一点事以外还能有什么事?!”
许桂晴嗫嚅道:“可是老公……那……那小雨呢?我们这么说她……小雨会不会生气啊?”
于高哈哈笑了起来:“一个死人,生什么气?!这年头了,哪里还有鬼?!”
“可是——”
“可是什么?她有什么好气的?她敢生我这个老子的气?她是气我这个做老子的揭穿她的丑事?还是气我向她的心上人要钱?我呸!老子养了她这么多年,花了那么多钱,她还没还呢,就拍屁股死了?呸!她爱死不死,反正老子是要把这钱讨回来。这是她欠我的!”
此时此刻,黑暗中的于小雨终于想起了一切,想起了自己已经死亡三年的事实。
她的心中充斥着不甘、狂怒、悲苦、愧疚,等等,被这些情绪折磨得几乎要发疯,甚至恨不得冲上去跟这两个无耻之徒同归于尽——可不行。
她做不到。
于小雨一次次地冲过去,但却一次次地从这两人身上穿过;她一次次地伸手试图紧扼他们的脖颈,但对方只是漫不经心地将空调调高一度。
——她什么都做不到!
就像生前一样,她竟什么都做不到?!
凭什么?
凭什么一些堂而皇之地吃着儿女鲜血馒头的人,能够富贵满堂;而一些费尽心思传道布业的人,却只能迎来身败名裂的结果?!
拼什么?!
于小雨简直不敢想象,在这一晚过后,登上过热搜被“受害者父母”指责“诱奸学生”的恩师将会迎来怎样的唾骂厌弃,而在这样的千夫所指中,恩师的心里是不是也会想当初如果他没有多管闲事就好了?
如果他没有多管闲事,如果他不是那么好心,如果他那一天没有理会她的求助……如果他根本不是一个好人,而是像她的父母这样冷酷,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这一刻,于小雨捂着脸,痛哭出声。
可是,鬼是没有眼泪的,哪怕她抱着头哀嚎,她的眼里也流不出泪,声音也无法传达给生者。
“我不甘心……”
“为什么会这样?!”
“凭什么?!我不服!”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结果……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