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生根在一旁看着,有些茫然,怎么感觉这好像反过来了……
佛生注意到他的眼神,解释道:“我夫君他身体不大好,所以府里的许多大活计,都是我来做,他负责做些小的,譬如说倒水擦汗什么的。”
张生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佛生尴尬地笑了笑,和霍停云去一旁坐着了。她皮笑肉不笑地担忧:“我感觉他对我们可能有些误会。”
霍停云道:“无妨,左右我们只是借宿,过些日子便走了。”
被他一提醒,佛生忽然想起他的病来,“你的病,不要紧吧?今晚还会不会发作?”
霍停云本要说不会,改了口,说:“无妨,忍一忍便过去了。”
佛生啊了声,问他要不要先离开这里,去镇子上找个大夫看看。他还是摇头:“这病普通的大夫看不了,便别做无用功了。只是夜里怕会打扰你。”
佛生摇头:“不会啊。”她昨晚也并没有被打扰,甚至睡得挺香的。
霍停云闻言轻笑了声,“那就好。”
成日里在屋里闷着也不好,这一日恰巧晚间有夕阳和晚风,二人便去村里散步。他们没有衣服穿,只得借了张大哥他们的衣服穿。穿着如此简朴的衣服,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个简单的村民似的。
佛生看着不远处的山峦起伏,夕阳的余晖洒在山尖上,仿佛将山尖也染上一层金黄色,让人看来有种温暖的感觉。加上旁边的炊烟袅袅从屋顶升起,老旧的灰瓦上有些成片的青苔,有一户老乡家中还养了只灰白色的猫,猫看了他们二人一眼,便又懒懒地转过头去睡觉。
佛生不由笑起来:“这日子可真舒服。”
霍停云跟在她身侧,看她侧脸映在夕阳的光线里,不禁停住。佛生注意到霍停云的视线,忽然想起他那些话,一时又有些窘迫,便低下头,继续往前走。
乡间的路并不是很平坦,佛生一个走神,差点扭到,被霍停云扶住,“小心。”
霍停云忽然问:“你从前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以前的日子啊?佛生想了想,小时候就是跟着学武功,很多人一起住在一处大院子里,若是学得不好,不够出色,便连吃穿都勉强。她就是那种半吊子,所以小时候干脆破罐子破摔,就混着日子,混一口饭吃便好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我很没志气的。”
霍停云却只是笑了笑,并不觉得她对自己的评价准确:“简单的活法,会轻松很多。不过你如此,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辛苦吗?有一些吧,不过当习惯了之后,也就不觉得辛苦了。
待到长大一些,那些有出息的人便各自去接单,而佛生,也开始接些鸡毛蒜皮的活计做,帮这家找猫,帮那家抓鸡,日子也过下去了。
她从前的日子说来,还蛮乏善可陈的。若非出了那件事,她甚至也不会和霍停云有什么交集。
“你呢?你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彼此都把话讲开之后,佛生忽然觉得,和霍停云在一起的气氛更轻松了。
……如果不牵扯到表白情意那件事的话。
她不再有秘密,不需要伪装,只需要做真实的自己。
霍停云笑意微敛:“我么?我更乏善可陈,我小时候父母双亡,跟着家里的管家过活,读书写字,请了很多先生,身体又不好,常常吃药,还得防备着各方。”因为他父亲当年得罪的人很多,毕竟为了改革政事,总会触及一些人的利益。
他自然不会全然交托,这么多年的谨小慎微,他性格便是如此。何况有些事,她全知道也不好。
他眯了眯眼,似乎在回忆,“那时候,我还要猜测,到底是谁杀了我父亲。我找了很久,把那些有可能的人都调查了一遍,后来……”
他垂眸,笑了声,“就这样。”
听起来蛮累的,是她做不来的活计了,佛生重重一掌拍在霍停云肩上:“没事,日后都会好起来的。”
“嗯。”霍停云应声。
村子很小,不过一会儿功夫,他们俩已经绕了两圈,夕阳也渐渐消退,暮色四合,二人折返张大哥家的院子。
霍停云忽然笑了声,佛生不明所以,看向他:“怎么了?”
霍停云问道:“其实是想起来一件事。”他沉吟着开口,“当时你忽然出现,出于安全考虑,我自然是让向古看紧你。有一回你出了府,向古也跟着,看了你的那个包袱……”
他看佛生的脸色,佛生眨了眨眼,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哦……然后呢?”
是因为她的包袱里的东西很可笑吗?那些东西对她可是十分有意义的,虽然在旁人眼中不过是些不入流的东西。
霍停云摇头,神色郑重,并未带嘲弄或者调侃之意:“我只是好奇,那些东西都有什么意义,你可以告诉我吗?”
第38章 情敌(两千收了,庆祝一下加更) “要……
一件陈年的女子肚兜, 一双破了三个洞的旧袜子,一匹花色十分丑的烟绸,一把钝了的匕首, 一片发了霉的叶子,以及一张红烧肘子的菜谱。
陈年的女子肚兜, 是她母亲的遗物。当时她母亲生下她,条件十分不好,只得拿了个肚兜包着她,后来她母亲便死了。那肚兜也是所剩不多的遗物。
那破了洞的袜子, 是她小时候在黑石认识的女孩子送她的, 那时她以为她要认识第一个朋友,但很快那女孩子被家里人接走了, 听闻是一开始家里遭了变故,后来变故解决了, 便来接她了。
那匹花色十分丑的烟绸,是有一年她很喜欢烟绸, 可是她又没钱买, 只能省吃俭用,攒了两年的钱, 才终于去布庄买了一匹烟绸。可那时候, 烟绸已经不流行了, 只剩下那么几匹花色不好看的, 她咬咬牙还是买了, 就当是留作一个纪念。
那把钝了的匕首,是她用得最趁手的一把匕首,所以她留下来做了个纪念。后来再也没遇上这么趁手的武器。
至于那张发了霉的叶子,她还记得是有一日, 她去帮人家找鸡,认识的隔壁家的小姑娘。那小姑娘比她年纪还小,家里有三个弟弟,爹又时常动辄打骂,她过得很惨。但是她却和佛生说,日后她一定会成为很有出息的人。佛生也这样相信,但是后来再去,沉听说那女孩子死了,是被爹打死的。那片叶子,便是女孩子送她的。
佛生叹气:“我觉得她太惨了,真的,我非常的难过,所以那片叶子,我也细心保存了下来,可是叶子实在太难保存,很快就发霉了。”她有些许惆怅,但时隔几年,她甚至连那个女孩子的脸都记忆模糊了。
这世上的人,哪个不难呢?
所以佛生甚少抱怨自己的生活,她是个容易知足的人。
说这话,走进了张大哥家的院门。今日张生根没在院子里,佛生喊了声:“生根哥。”
应声从厨房里传来,佛生与霍停云走过去,才发现是张生根在做今日的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