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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非美人,亦无疯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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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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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向翎用空出的左手握紧缰绳,极力在毫无规则密集的落雪中,调转马匹前行的方向,不过几步的路程,他却跑出了一声冷汗。

马蹄扬起的片刻,他感受到江屿紧紧环上自己腰间的手臂,温度瞬间夸张地穿透刀枪不入的盔甲,径直传入蓬勃跳动的胸膛。

别怕。

而此时,身后北寇的士兵也拼命地朝山谷另一端跑,但明显比不上积雪滑下来的速度。不出片刻,积雪几乎将山谷内压成了一片坟墓,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上一秒还浩荡磅礴的一支大军瞬间便浩然无存。

江屿余光只瞥到一团巨型雪团直冲二人砸来,范围极大,避无可避。正想开口说什么,却只觉眼前一黑。

入目尽是玄黑色的肩甲,而一只手则强硬地按在自己后颈上,使他对周遭发生的景象无法感知分毫。

轰隆。

一阵天旋地转,巨大的压力将他狠狠扣在地上。

刹那间,他以为会有骨头散架一般难以承受的疼痛,却不想落地之时只是胸腔无可避免地震了一下,意识依旧清晰,并未疼痛难当。

又一阵翻转,他觉得二人在地上换了方位,背部接触雪地时他不可遏制地轻微瑟缩一下,睁开眼看见自己与萧向翎还保持着细微的距离,狭小的空间被对方扣在地面上的手臂稳稳地撑着。

在浑身被刺骨的寒意彻底包裹之前,他似乎又听见耳边轻声响起的两个字。

别怕。

在漫长堪称灾难的过程之后,积雪的坠落终于停止。入目只是一片狰狞的雪白,毫无生机。

殿下!萧将军!退出山谷的士兵立刻猛冲进来,立刻朝着刚刚二人埋身处挖起来。

由于雪积压下来之时,二人已几乎要骑出山谷,因此积雪并不及中段深厚。不出片刻,众人便看见积雪下方,显露出一小块黑色的布料。

是萧将军!快!众人连忙加紧了速度。

周围漆黑一片,江屿只能感受到四周刺骨的凉意,但他大部□□体却始终被萧向翎牢牢撑在身下,即使是重雪猛地砸下来之时,对方的手臂也只是微微颤抖一下。

黑暗中,江屿眼睛死死盯住对方冰冷的护甲,感受到自己剧烈的心跳,以及压抑许久、在胸腔内横冲直撞的强烈情绪。

他听见上方传来嘈杂的吵闹声,随即上部的积雪被一点点清理开,光线逐渐透露进来。在极其晦暗微弱的光线中,他抬头看见了对方近在咫尺的脸。

只是依旧戴着一副面具,他只能看清对方棱角分明且形状刚毅的下颌线,他知道自己的鼻息尽数打在对方裸露在外的脖颈上,急促而迫切。

萧向翎似乎也在看着他,但并未开口。

积雪被清理开后,萧向翎撑着手臂起身,随即伸手把江屿拉起来。

相握的一瞬间,江屿才发现对方手臂抖得厉害,而本是严寒至极的环境,萧向翎额头上竟渗出层层薄汗,甚至顺着下颌淌下来。

江屿敏锐地感觉出不对,他猝然回头看向身后的雪坑,竟发现里面有一滩浅浅的血迹。

萧向翎注意到他的眼神,却只是冲他轻轻摇了摇头。

目之所及尽是凄凉的雪原,雪下埋着无数不知生死的士兵。在强大的自然力量面前人总有种自相形惭的错觉,下意识感到敬畏与震撼。

直到略微刺目的天光映着雪层照射进人的眼中,众人才迟钝地意识到一件事情。

他们没输。

面对着多出自己数倍的骁勇敌军,他们没输。

兴奋而激动的叫喊声瞬间充斥在四周,江屿在这声音中偏头朝萧向翎看去

他浑身遍是迸溅上的血迹,又被雪水浸湿,整个人看上去狼狈得很。几缕潮湿的发丝紧贴在额头上,沾染着面部上狰狞的血迹,显得那眸光锋利而刺眼。

仿佛野兽蜕变出爪牙,换了个人一般。

距离上次在北疆一别,已经过去数月之久。

一波军队绕开山谷行路,终于辗转到达北疆大营。江屿明显看着萧向翎在路上精神状态愈发不加,回想起刚刚那极其轻微的摇头,便也当作全然不知,一路上皆未声张。

回到军营,众将士便回去休息。萧向翎与随行军医一同进了营帐,江屿便也跟进去。

走近营帐内萧向翎便瞬间松懈下来,身体靠着桌案卸下周身沉重的铠甲。

江屿这才发现冷汗已经浸透他的后背,而他前胸至右肩处竟有一道深深的血口,大抵是刀划过的痕迹。

他这才细细回忆起刚刚的事件经过来,萧向翎顷刻间冲进层层防御之内,必不可避免地受了刀伤。

而那之后挡剑、拉他上马、甚至雪堆压上来之时稳稳撑在地上的手臂,都没有丝毫抖动。若非雪地上的血痕,他都看不出对方受了伤。

仿佛在尘埃落定之前,纵使断了一根手臂,他也能英武难当,神色自若。

萧向翎脱去上衣半靠在床榻上,肩骨处的伤口看上去便有些狰狞,随着他手臂的动作,便又有几缕鲜血顺着淌下来。

江屿站在军医身后沉默地注视着,清冷的目光染上一层黯淡,不辨神色。

伤口表层有些许毒粉,但浓度并不高,需要把将军表面的皮肉略微剔去,会有些痛。军医说着取出一把手掌大小的尖刀,在火上平过几番。

等下。江屿仓促开口,声音中的沙哑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除了剔肉,还有其他方法吗。

萧向翎缓缓抬眼,轻声解释道,小伤而已,处理方式很常见,不会很痛。

江屿紧抿着唇,目光径直打向坐在床边的军医,显得倔强而坚决。

那人目光来回徘徊几次,终于开口说道,现在的情况是伤口的毒在表面,尚未深入,倒是可以将毒素吸出来,只是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萧向翎,把萧将军是不可能同意的这句话咽了回去。

我来吧。江屿忽然开口。

不仅是军医,就连塌上躺卧着的萧向翎都实打实地愣了一下,似是思虑几次才确认江屿出言到底是哪种意思,他沉声提醒,殿下!

我说我来。江屿语气忽然变得强硬,他转向在床榻边发愣的军医,麻烦回避一下。

啊?军医怔愣半天倏地站起身来,看向萧向翎面具下不见神色的脸。

屋内气氛愈发诡异与剑拔弩张,他生怕自己前脚出去,两人后脚就打了起来。

毕竟萧向翎尤其不喜欢与人接触一事,全军上下无人不知,每次连伤口的布条他都坚持自己换上去。

你想抗命不成?江屿显然快要没了耐心,眸底有几分焦躁,却又似乎掺杂着些许不安。

不不敢。军医最后瞥了一眼萧向翎,头也没回地溜出去了。

帐门再次合上,账内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江屿没再开口,向前迈出的步子略微有些僵硬,他在塌边坐下,却在二人之间隔了一端较远的距离。

若是仔细观察,他的耳尖应是泛着些不自然的薄红,只因他本身肤色偏白,显出那颜色有几分鲜艳。

江屿。萧向翎轻声叹了口气,像是有些无奈。

闭嘴。江屿坐在原地,尚未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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