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樾觉得受之有愧,说:“我有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家在云南。能在工作的同时参与扶贫项目,挺愿意的。”
“你呀,还是太谦虚。”杜航宇说,“哪怕是之后派你去青海宁夏,你也不会有怨言。我看人很准。”
陈樾这下没接话了。
杜航宇瞧出端倪:“你来找我,是有事?”
陈樾说:“杜总,等明年清林镇项目完工了,我想往研究部方向转岗。”
“转岗?”杜航宇顿了顿,遮掩住一丝意外,说:“你不是说很喜欢工程部吗?我记得当初面试,问你对常年驻西部出差怎么看,你说你喜欢乡村,不喜欢城市,甘肃新疆都没问题。还说,喜欢看到风车拔地而起的成就感。后来部门被指派扶贫任务,都不愿意去,就你愿意,说就喜欢干这些。”
“我现在还是一样,但是……”陈樾斟酌一下,说,“希望出差时间能短些,一个月出一周,哪怕十天半月都行。”
杜航宇回过味来,道:“有女朋友了。”
陈樾不多说:“嗯。”
杜航宇叹了口气,说:“搞基建工程,的确,苦啊。干我们这一行,工程师都是拿生活在换工作。”
陈樾垂了下眼,杜航宇语气一转,说:“你千万别觉得自己对不起这队伍,你做得很好。不过呢,内部转岗需要专业考试,当然了,你肯定是没问题的。但最主要还需要适时的岗位空缺。说实话,咱们这部门脏活累活多,年轻人熬不住的都想转岗,竞争很大。研发部那边呢,空职又少,我只能说,帮你盯着岗位,如果有,到时我给你内部推荐。但成不成,什么时候能成,现在都说不好。小王不也想转岗去政策部么,两三年了没等到机会。而且啊,我们部门,当老大的不止我一个,你是我们部门最优秀最能吃苦的年轻人,其他领导舍不舍得放你走,那就不知道了。他们要有人不同意,你也转不成。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能拍板说了算的。”
当领导的人,说话滴水不漏,只是后边这话越说越跟陈樾刚进办公室听到的那些不在一个频道上。哪些真,哪些假,陈樾心清如明镜,脸上却没半点表现,淡然说:“我知道。转岗要等机会。只是有了想法,及时跟你反馈,不想让部门内部措手不及。”
杜航宇笑眯眯地说:“我懂。你也别急,我们慢慢等机会啊。你先好好做好手头的工作。”
陈樾从领导办公室出来,微垂着眼,紧绷的肩膀许久都没松泛下去。他走进电梯间,从梯壁的金属反光里看见自己脸色微绷,他松缓了下,拿出手机,发现何嘉树发了条消息:“回上海了?”
他这才想起,早上转发了部门公众号发布的本周在上海举办的清洁能源交易交流大会的新闻。他说:“回了。”
何嘉树说:“刚好在你公司附近,一起吃个饭。”
陈樾打过去一个字:“好。”
两人约在陈樾公司楼下的川菜馆,何嘉树一见到他,就笑着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又搂着他的肩打量了一下,说:“怎么感觉没晒黑?”
陈樾说:“够黑了。免疫了。”
何嘉树哈哈大笑。
上次见面,还是春节前陈樾回上海参加年会。
何嘉树看他的脸,问:“你是不是比冬天瘦了点?”
陈樾说:“没有吧。”
何嘉树握了握他的肩膀,说:“捏着倒是结实了点。”
两人落座,各自谈了下近况。何嘉树说公司扩张遇到了些技术瓶颈,正想办法解决;陈樾讲云南工作进展顺利,后期按部就班完成;何嘉树说开公司烦人,成天一堆破事;陈樾讲做志愿者给小孩做心理疏导。
何嘉树就笑:“就你这张嘴巴,还给别人做疏导?”
陈樾也笑了:“小孩子不一样。”
何嘉树夹起一片水煮鱼,想了下,说:“孟昀在那边干什么?”
陈樾心里紧了下,说:“群里说过吧,音乐老师。”
何嘉树语气随意,笑道:“她那性格,有耐心教小孩?”
陈樾实话实说:“确实跟学生吵过架,差点打起来。”
何嘉树狂笑,要被辣椒呛住,赶紧拿了水杯灌水。
陈樾适时地问:“你跟顾文思怎么样?”
“一切正常啊。五一见了父母。”何嘉树挑了下眉。
陈樾太熟悉他的微表情了,说:“你爸妈不同意?”
“没有。蛮同意的。就是我妈有点遗憾,说顾文思不够漂亮。”
陈樾说:“她蛮清秀的。”
何嘉树说:“我妈想要大美女。”
陈樾忆了下顾文思的样子,眉眼其实有点像孟昀,但容貌又相差许多,只能说是个普通女孩。
陈樾说:“你也这么想?”
“没。我妈有毛病。她要求特别高,在她心里,世上没人配得上我。”何嘉树真心地说,“我觉得顾文思挺好看的。”
陈樾说:“重要是她跟你三观契合,人生目标也契合。”
“那是。”何嘉树得意地笑了一下,笑容留在嘴角,又有些淡淡。
“又怎么了?”
何嘉树忽然放下筷子,往背后一靠:“我也不知道,我这算是订婚前的恐惧症,还是我有问题。我跟她什么都好,真的,想法一致、观念契合、话题无数、从来不吵架。就是,差了那么点儿激情,她要是更活泼有趣点就好了。”
陈樾手中的筷子顿了一下,想起他大学恋爱期间,在宿舍里各种狂笑,发疯,痛苦,哀怨,大喜大悲,他说:“你想要哪种激情?”
何嘉树叹了口气:“随便讲讲。可能公司走上正轨了,生活里也总是工作工作,没有新的事情,有点没意思。没事,下月出去旅个游就好了。”
陈樾没讲话。
何嘉树又问:“你跟孟昀在那边相处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