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酸甜苦辣,不能只尝一种。再说了,你是搞创作的,经历丰富一些,不是更好吗?”
孟昀愣一愣,就笑起来:“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安慰人啊,还总讲到点子上。以后叫你陈老师好了。”她的手也伸进水流里冲洗。他蹲着,人比她高一点,她手里接着从他指缝里流出来的水。
她说:“对了,我上周写了首歌的,回去了给你听下。”
陈樾说:“好。”
流水哗哗,孟昀后知后觉道:“你为什么在我上游?我洗的都是你的废水。”她打了那水流一巴掌,水花飞出去,溅了陈樾半块下巴。
她轻快地笑起来,他亦笑着起身,端起洗好的碗碟走了,还剩一些碗盘和筷子带不走。孟昀拧紧水龙头,将剩下的抱进厨房。
时间不早了,孟昀洗了澡回到阁楼,见地板上一卷没点燃的蚊香。她想到这蚊香气味重,熏得她嗓子疼,便不打算点。
她刚爬上床,有人敲门。陈樾开门进来,拿着先前那个黑色塑料袋,他从里面掏出一兜白色的东西,撕掉了包装纸竟是蚊帐。
孟昀穿上拖鞋:“你下午出去买的这个啊?”
陈樾自然地说:“你不是不喜欢蚊香味么?”
孟昀盯着他瞧:“可我就住这一晚上了诶?”
陈樾:“……”
孟昀轻笑。
陈樾接不住话了,站在床边认真整理蚊帐,很快找出四个角。
孟昀问:“要我帮忙吗?”
“不用。”他把四个角理出来了,依次将顶角的绳子系到床架的木楞上。孟昀脱了鞋爬上床,一屁股坐在一旁看他做事。陈樾见她上床来了,有点不自然,眼睛一转不转盯着手里的活儿,半点不看她。
孟昀倒是十分大方撒野地观察着他,眼神切切。
他洗过澡了,换了宽松的白t恤,手臂肌肉瘦而匀长;灰色睡裤刚到膝盖,露出精干的小腿。
他系好两个角,见孟昀还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居然也没赶她下去,拉着蚊帐把另外两头系好。白纱的帐子从孟昀头上飞过,把她笼进了帐子里。
陈樾跟她一道锁在了密闭的帐子里边,他低着头,黑发震颤着,将帐子边缘塞进床褥,他稍稍别着脸,连余光都不看她了。
夏夜悄静,灯光洒进纱帐,有些朦胧暧昧的意味。
陈樾仍一丝不苟塞着蚊帐,到她这边了,无声指一下,示意她坐到了帐子。孟昀一边挪开屁股,一边就那么直勾勾盯着他看。
帐子成了一团夏季里闷热的云,里头浮起一抹令人心跳加速的隐隐燥热的诡静。
陈樾终于塞好蚊帐时,脸发红了,许是夏夜的热气作用吧。他仍是没看她,抬头望向帐中四处,目光搜索检查一遍,以视线完美避开她的方式确定没有蚊子了,低头移到出口处,正要掀帐而出。
孟昀突然开口:“陈樾。”
他双手刚分开蚊帐,又无意识地慢慢拉掩上:“嗯?”他从未像此刻这般觉得老式架子床的空间那样私密而狭小,挂上的纱帐更是笼了一层幽密。
孟昀朝他面前挪一点,逼近了他,问:“你为什么要给我买蚊帐啊?”
纱帐将光线变得朦胧,映得她脸颊白皙如梦。
陈樾动了动嘴唇,说:“家里旧蚊帐坏了,换个新的。”
孟昀一下就蹲在了床上,竟有些生气:“真的?”她推了他肩膀一把,力气不大,他轻轻晃了晃,说:“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孟昀一下站起来,俯视着他,他抬眸。她想一想,忽又蹲下来,他目光跟着落下,和她对视。她又变成笑脸了,像炸了毛儿的猫咪忽然又莫名伸出山竹般的小爪,
“明明只住一夜了,你干嘛非要给我买蚊帐呢?”她眼神纯净,移得离他更近了,到他眼前,问出的话却有点小阴险,“陈樾,你是不是对每个来学校的音乐老师都这么好呀?”
她像一只狡猾的小猫儿,连语气都娇柔:“你给每个音乐老师都送蚊帐了嘛?”
帐内的空气开始蒸腾,陈樾知道他再不说点什么,事态会推向不可控制的方向。他不清楚这个点火的人是真想好了还是纯属即兴。他应该说点什么,可嘴上没来得及讲出话,身体先有了反应——从脸颊到脖子到耳朵尖全红透了。
孟昀见状,顿时没忍住笑得坐倒在床上。
陈樾掀了帐子,双脚找到拖鞋起了身,孟昀见他要走,条件反射地弹起身抓住他手臂,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她手一滑,手指隔着薄纱抓摁在他手腕处,男人的脉搏急速而有力,炙热而猛烈的心跳在她指尖疯狂搏动。
砰砰砰!
孟昀愣住了。
陈樾立在白纱外,也愣住了。
他知道她听见他心跳了。瞒不住,也骗不过的。
他没想过会是这种时候,如此突然且毫无准备,他原以为会再等些天,但她本就是不可控的,把一切都打乱。而面对如此珍视甚至珍藏的问题,他怎么可能撒谎否认?
心仍在狂烈跳动,脑子却从刚才的混沌混战中找回了些许理智。那句早就该说的话,迟到那么多年,该说出口了。明明只是最简单的几个字,怎么却跨越了那样漫长的岁月。
“是。”
“我喜欢你。”他说,“很喜欢你。”
第31章
古旧的木床上, 白帐如轻纱,孟昀仍抓着陈樾的手腕,他背对着白炽灯光, 阴影让他的脸看上去更立体了,眉骨微隆,鼻梁挺拔,清黑的眼睛一瞬不眨盯着她, 嘴唇已抿成一条线。
夜太安静了, 孟昀听见自己的心跳在不断加速,像是被他跳动的脉搏传染了,她很混乱,不知该继续抓着他还是该松手;怎么会有人心跳得那样快;她以为他会否认……就听他低低问了句:“孟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