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樾也不催,耐心等着。
“这是豌豆尖尖?”她指了一下。
“嗯。”
“这是南瓜秧秧?”
“嗯。”陈樾忽问,“你为什么说菜名,要带叠字?”
孟昀道:“入乡随俗,我看网上说这边的人都这么讲话。”
陈樾极淡一笑,道:“说的是四川吧。”
孟昀顿时想起读书时自己不务正业,不知他这笑有什么别的意味:“哦。就这两个吧,还有这个。”她指了把不认识的蔬菜,说,“看着饱肚子。”
陈樾说:“这是苦菜,你怕是吃不了苦。”
“能吃苦啊,怎么不能吃苦?”孟昀怀疑他意有所指,可瞧他安静面容,又不似。
陈樾说:“那试试吧,清热的。”
店里没地方了,支了张小桌,坐在路边。
山区道路倾斜,陈樾捡了两块小石头卡住行李箱的滚轮,弄好了,借水龙头冲了手,坐到桌子对面,摘下棒球帽,胡乱抓了把头发。
男人饱满的额头一闪而过。
他发觉孟昀在看他,目光短促地在她脸上停一秒,又戴上了帽子。
彼此无话。
孟昀率先打破尴尬,语气很难说不是应付:“真巧啊。老同学了,居然在这儿碰到,你在这边干嘛呢?”
陈樾一时没说话。
孟昀说:“毕业……四年了吧,好久没联系了。”
陈樾似在犹豫要不要说出他真实想法,或是装不知道为好。
最终,他还是说了:“你刚才没认出我来吧。”
他抬眼,目光擦过黑色的帽檐看向她,拘谨地抿唇一笑,说,“你把我忘了。”
第2章
这是孟昀记忆中第一场社交车祸瞬间,发生在2018年4月,西南边陲一个叫路西镇的破餐馆门口,见证者有路边一条黄狗和三只母鸡。
“没有啊。”孟昀脸色镇定,浑然不承认,“刚才我太累,不想讲话。我记得,你跟何嘉树一个宿舍的。”
陈樾说:“嗯,我跟他一个宿舍。”
孟昀听不出他语气,也无心揣摩,瞟了眼桌上的筷筒,一边判断着筷子的清洁程度,一边岔开话题:“你跟大学同学联系多吗?”
陈樾说:“就关系好的两三个。”
孟昀猜测,这两三个人里定有何嘉树。作为何嘉树曾经的女友,孟昀时常听他提起陈樾,和陈樾也偶有交集。
只不过后来,何嘉树去了美国,孟昀进了娱乐公司,跟同学少了联系。
她原和同班另外两个女生要好。三人做朋友,总有两个更亲密些。
孟昀是第三个。
她不在意小节,仍相处得愉快。
但两个舍友毕业后都离了上海,不在一个城市,自然联系少了。
两三个月前,林奕扬小号事件闹得最凶时,知乎有条提问:“my是《海上》的词曲人孟昀吗?网上找不到资料,有没有人知道这个孟昀是谁?”
第一条回答是匿名者:
“爆个料,爱信不信。孟昀a大的,我同学,读书时人品就很差,大家说她校花,不是我喜欢的长相,感觉整容了。仗着漂亮家境好,脾气极差,但很会跟男生搞暧昧,师兄师弟,玩得很溜儿,懂的自然懂。那时很多人追她,换过几个男朋友,无缝切换没有男人不行的那种。后来她喜欢我们班草,班草是学霸,家里巨有钱。她那时就用名牌包了,都班草买的。她很会来事儿,追班草的时候,趁班级出游,晚上直接进人房间去。班草对她特别好,架不住她不安分。她成绩很差,不学习,一门心思参加各种海选,还在院里拉票,那时就看得出很想红了。客观说,她的确会多种乐器,自恃有才,想当明星。就她那资质,得了吧。估计是明星当不成,幻想自己跟流量谈恋爱了吧。”
不过,由于孟昀是素人,回答问题的并不多。
她在第三条答案里看见了舍友姜岩的真名:“你们说瞎话不亏心吗?第一的,你说你和她同班,你敢报真名吗?连网名都不敢露的匿名者,有什么资格爆料?”
孟昀心有感动,却没跟姜岩讲。
她自尊心太强。
正如此刻,她不想见到陈樾。
过去数月,她憋闷压抑,已无法正常工作。
无意来此地,纯属脑热。
自我放逐也好,躲躲清静也罢,最不想遇见熟人。
陈樾往碗里倒了茶水,洗出一副碗筷递给她,自己那份没洗。
孟昀无精打采,不讲话。
餐馆里有个老头儿,吃完饭,出来吹晚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