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岚赶到祠堂门口,发现石门大开,地下隐隐亮着微弱的烛火光芒,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当下已顾不得满脸满身的雨水,身形一闪便跳进了黑洞之中。萧毓晨勉强跟上芷岚的速度,到祠堂入口处时已经气喘吁吁,筋疲力尽了,好在芷轩的身体经受过锻炼,不至于支持不住。雨下得越来越急,在旋风的裹挟之下肆无忌惮地侵袭着暴露在院子中的花、草、人。萧毓晨跟着芷岚一起冲进了祠堂,堂内阒寂无声,堂外风雨交加。
听到台阶上传来的急促脚步声,静立在石台前方的人影微微抬头,目光中闪动着靛蓝色的光华,在昏暗之中铺设出一道幽冥一般的亮彩。那沉静得没有一丝迟疑的表情宛若天神下凡,又好像是高悬天际的婵娟玉璧,让人怯于窥伺。芷岚和萧毓晨来到地下之后都只能定定地站在门口,不能再向前一步。低头看去,脚下一条细不可见的银色光线正向外涌动着层层的潋滟微波,将线的两侧划出一道坚固的分水岭。
此时的景柔已被静落附身,浑身上下笼罩着一层幻紫色的光瀑,忽明忽暗,时隐时现。她手中捧着那个素雅精致的白色锦盒,封印还完好地缚在开口处,但此刻晃动却越发地激烈起来。但静落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镇定自若地望着来人,一言不发。
“景柔?”萧毓晨有些疑惑地唤了一声景柔的名字,却没有得到期待中那充满元气的声音的回答。芷岚一扬手,示意萧毓晨不要出声。作为灏州的现任领主,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锦盒之中封印之物的力量。直觉告诉他,现在手持锦盒的人并不是那个冒冒失失的凤鸾使者,而是不知使用什么方法占领了静若身体的拥有强大灵力的另一个魂魄。而眼下这个人是敌是友,究竟想要做什么,都完全不明朗……
“你是什么人?”芷岚从声带的最低端发出一声低吟,凛凛寒气随着充满威严的声音破空而过,却没让对方产生丝毫的动摇。
借用了静若身体的女人缓缓地抬起手,手中的龙吟凤鸣在紫色的光晕熏染下显得比平时更加耀眼夺目。她挥动着玉笛凌空一划,便有一道紫色的光圈悬停在身前,她小心地将锦盒嵌入光圈,然后手指轻轻一转,便将笛子送到了嘴边。悠扬的乐曲随着静落平缓均匀的气息深深浅浅地流出,宛如溪水从源头顺流而下,在撞击了一路的岩石堤岸之后还依然有条不紊地向前行进。流畅的乐曲似是来自天际,令闻者飘飘欲仙,感到周身荡涤着一股澄澈的灵气,如步行云端,怡然自得。
萧毓晨努力让自己集中精神,可还是觉得四肢渐渐乏力,眼前出现了虚幻的景物,景柔的身影越来越模糊,逐渐和周围昏暗的石墙浑然融为一体。
只听“砰”地一声响,芷岚回头望去,发现自己的弟弟竟然一拳砸在凹凸不平地墙壁上,手背上的皮肤已是血迹斑斑。那个心定如止水的芷轩,竟然需要靠疼痛来抵御这种初等的精神攻击;那个不轻易露出破绽的芷轩,竟然将急躁明显地表露在脸上……究竟是什么让他如此?莫非……是因为静若?
苦笑一声,芷岚一跺脚,便振起七八块碎石,再一跺脚,这七八块碎石便一齐向女人飞去。在两人中央的空地上,轰然发出一声刺耳的爆鸣,分明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竟被内力撞出了一个大坑。静落后退了两步,可手上的动作却并没有停歇。乐声越来越激昂,起承转合之间已经奏响了一个又一个高潮,陡然一个高音扬起,笛身上两只龙凤图腾好似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相互牵绊着发出高亢的嘶鸣;紧接着乐音急转直下,如同瀑布一泻千里,激起波澜万丈。与此同时,玉龙先盘旋而出,庞大的身躯笼罩着金色的光芒,将狭小的空间猛然照亮,一声怒吼,瞬间引起石壁的震荡,细碎的石末开始从天蓬顶上坠落,而静落身处乱石之中竟毫发未损,闲庭信步般吹笛,神情优雅从容像在自家后花园里吹奏助兴。
芷岚见状又要催动内力与之相互抗衡,却被萧毓晨一把拉住。
“景柔还在那里,你不要伤她。”
“哼,红颜祸水,凤鸾殿的女人果然都是如此。”芷岚甩开衣袖,怒目望向飞舞在空中的巨龙,欲拔剑劈之。但挥剑之际,尖锐的金属摩擦之声令他惊愕——萧毓晨竟也拔出了阴阳血骨阻挡在前。
“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说了,不要伤她!”
“你……你知道那锦盒里装的是什么吗?!你知道这锦盒里的东西一旦跑出来会发生什么吗?!”
“我不知道!但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让你伤她一分一毫!”
萧毓晨的手背还在滴血,可他的剑气却是那样凛然霸气,尽管在内力上他远不及芷岚,可芷岚一时间竟被他压制住,不能向前半步。萧毓晨才不管什么后果,他只知道景柔和他一样都来自现代,和他一样必须面对和之前的世界截然不同的新环境。甚至,还要接受本不属于她的残酷的命运。她,是他的凤鸾使者;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