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寒暄自是不必再说,江怀璧看着如今的妹妹心中除了想念便是感慨,叮嘱的话千言万语也不及,脑中只回想着从前在府中时那个仍为小姑娘的她。
在宫中她比较放心的一点是,阿霁也自小聪慧,看事情明白通透,又仔细谨慎。知她如此必是一步步走得艰难,心中便有些酸涩。
江初霁没想那么多,刚要开口再问什么,殿外却忽然听到有小宫女请示:“娘娘,今日还去给大皇子送点心吗?”
江初霁面色微微一滞,心下紧了紧,还是如常开口:“今日让兰芝去,大皇子喜爱永寿宫的芙蓉糕,便送去些。”
殿外应声而去。江初霁转过头来,果然发现兄长目光已是有些深。
“阿霁与大皇子走得近?”
她点了点头,“当年入宫时先见到的第一个主子便是大皇子,后来发现他聪颖好学,又讨人喜欢,便不自觉亲近些。周氏覆灭后,他一个人也显得颇为孤苦,所以……”
“大皇子之前那些事你听过吧。”江怀璧开口,语气仍旧温和,却还是忍不住蹙了蹙眉。那样大的事情,阿霁怎么会毫无反应。
“我知道,”江初霁眼眸微垂,顿了顿,“可我总觉得大皇子背后定是受了谁指使的,他一个小孩子如何会那么狠心……”
“阿霁,你能想到的,陛下也能想到。父亲也与我说过的,无论背后是否有人指使,大皇子已然失去圣心。而陛下势必会追查到底,背后牵连之人也必定不会少。你尽量与大皇子走得远些,免得到时牵连自身。”她语气沉沉。
说罢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听到前朝说什么了?”
即便出了那些事,大皇子也依旧是议储的热议人选,而在后宫的那些嫔妃,无疑是最容易接近秦纾的人,她怕阿霁也动了这个心思。
“这现下也不用听说了……后宫已是人尽皆知。听说父亲也都一直没有表态,我身在后宫,本就不能为家中做些什么,如今闲着也是闲着,大皇子他……”
“这件事你不要掺和进来,”一开口或许觉得口气有些冷硬,又缓了缓语气,耐心劝道,“你既知道大皇子原做了那样的事,便能明白他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早已不如从前,与他走得太近便是将你也卷进去了。且现在陛下态度未明,暗中必是有各种试探,连父亲都不敢下定论……”
顿了顿又咬牙道:“便是一切有定论你也不能与大皇子走得太近。往后时日还长,变故是谁也不能说清楚的。你如今还有着身孕,多当心自己这里,别让背后人黄雀在后将你算计了。你既已入了宫,便无需担心那些事。”
江初霁抬起明亮的眸子,面上尽是愕然,“还有背后人?”
江怀璧不置可否,只道:“也只是猜测,多当心些为好。”
江初霁咬了咬唇,低声道:“可我是江家女,无论何时都不能独善其身的。兄长可以在前朝为父亲分忧解难,我与兄长一样是父亲的孩子,我也能尽全力为江家做一些事!”
江怀璧心中微微一沉,忽然问:“那日是你让大皇子诱我入宫的?”
第155章 惊疑
便看到江初霁面色微滞, 全身俱是一僵, 动了动唇应了一声:“是。
江怀璧心中微惊, 手中的茶杯不由自主地捏紧, 隐约可见有些泛白的骨节, 将心中所有的猜疑尽数压下去, 出言却是:“你对大皇子的性情了解多少?”
“只知大皇子心思极深, 但天资聪颖,从前陛下也是夸过的。除却那一件事, 便没有别的什么能挑着毛病的事了,且若背后有人指使的话, 他也算是无辜……”
“无辜?”江怀璧冷笑一声,语气平淡, “大皇子如今十岁,七岁时便读得懂四书的孩子, 如何会不知世事?现如今便是二皇子也懂得孝悌忠信了。阿霁,你告诉哥哥,大皇子背后,你有没有动什么手脚?”
江初霁面上已由惊愕变成委屈,似要含了泪, “兄长,我真的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在大皇子面前念叨想念父兄, 他说他有办法,我便也没顾得了那么多。他在我面前一直是恭顺的,我告诉了他莫要强来。若是哪里想得不周到了, 我……”
话至此处竟已说不下去,面上只剩担惊受怕。江怀璧心尖一软,也觉自己的话似乎有些重了,叹了口气语气放缓:“阿霁,我该说的都说清楚了,你自己明白就行。只是以我所见,你还是尽量不要与大皇子来往。”
江初霁低低应了一声,接着便继续垂首不语。一手情不自禁已抚上小腹,那里将是她往后在这长夜寂寂的后宫中,能够支撑她活下去的新希望,也是一个母亲与这世上最亲密的血脉,因而她誓死也要护好他。
又过了约莫一盏茶时间,外面便有宦官提醒江怀璧该出宫了。
两人又是依依不舍告别。
然而江怀璧心情比来时要沉重得多。今日一见,便知妹妹与当日已是天壤之别,而她更担心的是,阿霁会不会做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这些事对阿霁究竟有多少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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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长训最近很烦恼,沈达在他家已经呆了两个多月了,却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若是沈达乖乖呆在姚府也就罢了,偏偏他整日出去游荡,四处招摇,还以他探花的的名义做些乱七八糟的事。
偏偏母亲一言不发,只说沈达到底是永嘉侯府的公子,从前与长宁公主毕竟是有些母女情分的,留在京城说不定什么时候长宁公主或者永嘉侯看到了,能记起来这个遗落在外的“儿子”,到时候沈达回府替姚府美言几句,姚家也就发达了。
父亲姚庸原先看着沈达这样子也是不满意的,然而听了姚夫人的话也细细思量一番,默认了夫人的做法,只告诉儿子要稍微忍耐一下。
姚长训深吸一口气,实在是有些难以忍耐。他在翰林院本就憋屈,同届中举上面有个父亲是刑部尚书的方文知,还有个父亲是内阁首辅的江怀璧。开始一直想着只要洁身自好,踏实努力便可,然而后来发现时间久了一人孤立也不是法子。
然而他最近才发现无论是方文知还是江怀璧,都不好相处。
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他深吸一口气,知晓那沈达又回来了。忽然觉得连脑子里都乱得很,瞬间下笔都不知如何写。
刚有点眉目,提笔刚写了一个字,又听到外面更嘈杂了。他有些不耐烦,正要吼一句,却听到有女子高喊一声“夫君,救我!”
他瞬时眉目一凛,阔步走出去,却发现沈达笑吟吟地堵住妻子的路,正要伸手。
他怒从心头起,厉声呵斥一句:“住手!”
沈达悻悻收回了手,回头看着姚长训的怒容,啧啧笑了两声,“谨时兄,你别这么凶嘛,我只是看嫂嫂肩上落了叶子,好心帮他拂落而已……”
话音未落,阮懿欢已经冷声喝道:“好心?你的肩膀长在脸上?看你说的谁信,啊呸……”
话还未说完,姚夫人已从外面进来,扶着略显丰腴的腰身怒目圆睁,手一扬,嗓门扯开:“阮氏,你阮家的家教便是教你这样对待外客的?出言不逊,跟个泼妇一样!”
阮懿欢还未来得及辩解,便听婆母边走进便开始数落:“进门两年了连个闺女都没怀上,整日里贴在我谨时身上,纳妾也不让纳,真是悍妇加狐媚子……”
姚长训听不过去,皱着眉将妻子往自己怀里一揽,解释了一句:“母亲,是沈公子先轻薄婴宁的。”
姚夫人可不管那么多,张口就是:“你就知道护着她!仲嘉能看上她?就她那样子,一个兄弟被贬出了京,一个整日挥霍浪荡,也就我们姚家肯收留她,若是再不守妇道,直接休了她!”
说完转身扬长而去,沈达不想在这看两人脸色,也赶紧跟着屁颠屁颠地出去了。
阮懿欢自听到姚夫人说到自家兄弟,泪已经不由自主地落下来。大哥出了京,二哥整日无所事事。她出嫁时身旁仅有祖母陪着,嫁妆阮府虽然已经尽了全力,然而经过这些事本就所剩不多,因为嫁妆已被姚家人奚落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