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已是默许了一个事实。
——他大约是,心悦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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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便没有什么大事,江怀璧一直呆在府中,与江怀检相处时间长了发现,他也是个肯奋进的孩子,虽然尚且达不到触类旁通举一反三那样的境界,但贵在肯用功。
江府本就沉寂,有了江怀检以后倒是有了几分生机,晨起便能听到他在东院的琅琅书声。江怀璧早晨偶尔会在院中练一会剑,不见招数多少,亦不见戾气,只是单纯怡情锻炼。
江怀检一开始要学,只可惜迎着风吹了几次,竟染了风寒。江怀璧心中微微觉得有些凉,这样的症状,竟有些似江怀远的样子。因着母亲的缘故,她对江怀远心中总怀着些许愧疚。好在大夫诊了之后说仅是风寒而已,她心中才松了口气。
自那以后,江怀检便迷上了下棋,闲时到墨竹轩与她对弈一番,也别有一番趣味。江怀璧发现,他在棋艺上的造诣颇高,指点几次便大有超越自己的势头。
拘谨的性子倒是放松了不少,在江耀庭面前也没有初次见面那般拘谨,有时一眼能让江耀庭都哈哈大笑。
“二哥,我总觉得你似乎并没有母亲口中的那般不堪……也没有府中下人说的那么吓人。”
江怀璧轻笑不语,眉目淡淡,二婶对她的看法她早就习惯了。总归是母亲曾做了那样的事,她那些话也算是情理之中。
两人一局下毕,江怀璧险赢,细看棋局,发现在棋技上触类旁通的机巧倒是比课业上要好得多,不免有些感慨。
江怀检搓搓手起了身,觉得异常得冷,便走过去开了门。一打开门,铺天盖地的寒气涌进来,一时间竟睁不开眼睛。他勉力用手挡了挡,睁开眼便看到门外已是雪花纷飞。
嗬,好大的雪。铺天盖地的雪花纷纷扬扬,不知从何时起竟已经覆满了院子,连院角那一簇竹子也染了雪,皑皑一片。抬眼一瞧,檐上俱是晶莹剔透如同琉璃一般。一时间看呆了,他在南方也有雪,只不过要少得多,且从未见过这样汹涌而来的气势。
“二哥,下雪了。”语气中含着掩不住的欣喜。
江怀璧并不意外,阴沉寒冷的天气已持续多日,这几日下雪也是正常。不过她还是应了一声,将还未收拾完的棋子暂且搁下,起身往外走。
果然一看到还是有些惊喜的,她眸中难得的染了浅浅淡淡的喜意。
江怀检看了雪才忽然想起来自己院中还有几株寒菊未曾挪进去,那寒菊素来开得晚,立冬了也能耐得住,他托府中下人从别处移过来,一直悉心看照,不想今日竟大意了。于是匆忙向江怀璧告辞,言语早不复方才对弈时的从容。
江怀璧点了点头,只道:“雪滑慢行。”
院中便瞬间清净了不少,她看着那雪忽然有些怅然,也不知是为什么,轻叹一声便要转身。
刚转过身便听有人来报,说沈迟来了。
江怀璧微一怔,有些不解。沈迟这个时候怎么忽然来了?不过这一次大概是长了记性,不敢再翻墙进来了。也不知他是如何说服父亲的,居然能放他进来。
“让世子进来罢。”总不能不见他,也不知他冒着这么大雪来究竟有什么事。能让父亲放行的,大概是要紧事。
然而很明显她想错了。
沈迟进来时浑身上下都是轻松从容的姿态,哪里有急迫的样子。他今日着了灰白色鹤氅,与满地雪色倒是极为映衬,难得看到他穿这样素净的衣袍,倒有几分出尘的姿态来,与平日里红衣轻狂截然不同。
沈迟看到江怀璧在看她,一时间也有些怔。他站在院中看江怀璧亦是如此,她无论什么时候站在那里,都如同一幅写意画。
木樨正在屋里沏茶,忽然将杯盏叮当一声,外面的两人都似受到惊扰,眸色齐齐动了动。
“沈迟,进来吧。”说罢她却并没有如同往常先行转身,而是立在那里等着他进来。
沈迟面上弥漫出笑意来,提步走进去,进了门不自觉呵了呵手,又跺跺脚。
江怀璧未曾见过他穿这么厚实,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畏寒?”
沈迟将手缩了缩,轻轻点头:“冬日里严重些,浑身发冷。”
里面的木樨机灵,立刻朝外面喊了一声:“公子,奴婢加了碳,里面暖和。”
江怀璧轻声道:“先进来吧。”
沈迟眉目间笑意不减,拢了拢大氅,脚下都跟着轻快许多。
两人坐下,沈迟是半点不客气直接捧起茶杯先灌了一口热茶,顿时觉得身上一暖。
“你既然知道自己体质偏寒,何苦在雪天来,可是有要紧事?”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语气比往常要轻柔许多。
沈迟笑道:“我给江尚书说近来查到了许多事情,与你有关,十万火急,又磨了他许久才放我进来的。破费口舌,你父亲对你看管这么严么?”
“也不算是。但是你上次闯进来被我父亲发现了,他自然对你警惕一些,没有直接将你打出去已经算手下留情了,”她顿了顿,抬手往他杯中又添满了茶水,“与我有关的十万火急?”
沈迟却忽然沉默下来,想了想,还是将晋州那些乱七暴躁的事讲了讲。木樨看到两人开始谈正事,便悄声先退下。
江怀璧蹙了蹙眉:“这些我也已知晓。”
沈迟不理会她,忽然话锋一转,故作神秘道:“当然,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事在后面。……你跟我来。”
说罢起了身,便要去拉她的手。
江怀璧心中疑惑,却是觉得总归沈迟是没有害她之心的。即便如此,她还是下意识要去挣脱,然而沈迟早有准备,手攥得紧紧的。
江怀璧察觉到他的手的确有些凉,不由得微不可闻地蹙了蹙眉。
沈迟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开了门依旧是风雪呼啸,然而此刻沈迟心中却觉得没有一丝寒意,执着她的手竟直接冲进雪里。
因为下雪时间并不算长,尽管此时纷扬如鹅毛,地上也并不怎么深。
江怀璧略有些疑惑,却心知他十万火急的事定然不是那么正经,然而还是不由自主有些慌乱。
两人立在雪中约有一盏茶时间了,沈迟却纹丝不动,头上、身上已落满了雪,江怀璧亦是。
她能分明感觉到沈迟那那只手即便攥得再紧,也还是在一点点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