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内阁首辅的周蒙一一看过所有的奏章,并将所有弹劾江耀庭的奏章直送帝前。
御书房中,年轻的景明帝满面肃穆。若非他此时身着龙袍坐在龙椅上,恐怕没有几人会看得出他便是仅仅登基三年却已肃清朝堂杀伐果断的皇帝。
他此时看着眼前的两摞奏折——被分成两份,弹劾江耀庭的 ,和为他求情的。
差异分明。
他移开眼睛,看着下首稳稳坐着的周首辅,并不急着道出自己的态度,只含糊不清地问了一句:“周大人怎么看?”
周蒙心中暗叹,明明景明帝才二十多,这种上位者的威仪,迫的人不得不顺服。他在先帝时期便已是肱骨之臣,战战兢兢到如今,本应该是游刃有余,可为何愈加感觉如履薄冰?
他看了看几乎多出三成的弹劾奏章,未曾答话,只起身将放在衣中的一份奏折呈上去。
景明帝打开一眼扫过,颇感意外。
周蒙与内阁另外三人联名上书为江耀庭求情。
景明帝看完内容,又看了一眼署名者,确认是内阁四名成员无疑。
他挑眉,语气不明,“这是首辅大人一人的态度,还是内阁给朕的答复?”
周蒙躬身,语气竭力!从容,“回陛下,只有内阁齐心,才更好为陛下效力,为我大齐效力。”
此话一出,连景明帝也有些意外,却不得不承认,这话说得他心里很舒服。
他的本意便是无论群臣是何态度,只要内阁意见不一,便可借机敲打一番,打消那些势利小人的两面派心思。
这个局,本来就无解。
只不过,江耀庭这个人还是有可用之处,忠贞之人自会看到他的长处,求情在所难免。至于那些上书弹劾的,要么是受人指使,要么是顽固不化,要么是八面玲珑人云亦云。
宋舍虽死咬住江耀庭的错处不放,让人看到的却是兢兢业业的勤恳,再者他一把老胡子花白,也不容易。
但经过此事,还是遣回老家养老好了。
“怀恩有此想法,朕深感欣慰。”
这是景明帝的态度,语出,此事便算是结了。
周蒙心下松了一口气,试探道:“那陛下,都察院御史……”
“朕命锦衣卫去查了。既不是朕的人,那便是地方的了。也不知是哪位皇叔皇弟,看上了朕身下的这把龙椅。”景明帝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那两摞奏折,冷笑涔涔。
周蒙静坐,正思忖该如何询问贵妃生辰宴之事,便听得景明帝刚好说到:“贵妃生辰在四月下旬,国丧期未过,不宜铺张,朕会从简。”
“陛下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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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御前的刘公公来传旨,老爷官复原职,明早入文渊阁议事。”
江怀璧暗中攥紧的手终于松下来,轻声问:“怕是不止这些消息。”
木樨笑道:“公子英明。都察院除宋御史外其余弹劾老爷的官员被降职或训斥,户科给事中、刑科给事中被革职,其余便不值得列举了。重要的是,礼部右侍郎董应贤也被贬官。哼,那个吃里扒外的老头,陛下只是权宜之计对他稍加辞色,他都要开染坊了!心心念念想着礼部尚书的位子,如今怕是躲在家里哭呢!”
江怀璧看着她飞扬的眉眼,不觉无奈,提醒道:“知道就行了,不必大张旗鼓地宣扬。越是这个时候,越要谨慎。”
“奴婢知道了。公子要去前堂看看吗?”
江怀璧蓦然想起那个面容黝黑,老态龙钟,眼中却时刻闪着狡黠奸诈的太监,心底就一阵反感。
“不去了,等刘公公走了我们再去。”
尚书府终于恢复从前,虽称不上门庭若市,却也不复那般凄凉。江耀庭回了礼部才发现,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事务堆积得真是多。左侍郎拿不了主意,右侍郎与他离心,这些大大小小的事便都落到了他的头上。
是以空闲时间愈来愈少,还不如闲职在家清闲。江耀庭虽忙,却乐得如此,以他的话说,“在其位而谋其政,本职也。”
自江家事情了结,江初霁也放松许多,常出府与几个闺中好友小聚,府中便只剩庄氏一人,不觉有些孤寂。
庄氏最近觉得身体有些不适,问了问略懂医术的嬷嬷,只说是春困难免乏力,不必多心,便也没在意。
直到身边的青琐提醒她说几日来嗜睡有些厉害,才请了大夫。
大夫诊完脉,一时愣住,不知是该怎么说,默了片刻道:“还请夫人屏退左右。”
青琐银烛会意,关上门窗悄然退出去。
庄氏略显紧张,“大夫,我这是怎么了?”
“夫人,这……”
“大夫但说无妨。”
“夫人的脉象是喜脉!”
庄氏先是惊喜,而后面色霎时煞白。
她已年近四十,有孕本就难得,若在平常便是大喜,可如今夫君在朝堂上刚平息下来,国丧还有三个月,若她有孕的消息传出去,怕是江家都难保。
大夫亦有些惋惜,“夫人如今的年龄有孕已是难得,且男女未知,打掉实在有些可惜。今后有孕怕是再无可能了……”
庄氏已稳住心绪,冷声道:“此事不许告诉任何人,若老爷问,便说我风寒复发。”
大夫忙噤声,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点头如捣蒜,“夫人放心,老朽明白。”
语罢又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那夫人……可要打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