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挪开,楚云声将古铜色的钥匙收回衣兜,起身走到书柜前,矮身看了看最下层的格子。
微弱的光线里,那层格子叠盖着一层旧报纸。
报纸后,一本黑皮笔记本夹在一堆社科书籍间,普普通通。
楚云声略微拧起眉,伸手抽出这本笔记本。
它是一直在这里,没有被第七处发现,还是被第七处故意留下,用来钓那些与此相关的秘密?
不,不对。
在容陈坠崖的前夜,这本黑皮笔记本还被他随身携带着,不可能是一直留在家中。
而如果它被第七处从容陈的随身物品中发现,以它里面的内容和第七处的谨慎,也绝不会将它放在容陈家里,而不带走研究。
而且,楚云声记得很清楚,第七处列出的容陈的随身物品清单里,并没有这样的东西。
难道说,在容陈坠亡的那一夜,它无声无息地从小凤山的悬崖边,容陈的尸体上,回到了河池小区的这间卧室,并且完全没有被后续的搜查发现?
楚云声握着这本笔记本,背后莫名泛上了一片刺骨的寒意。
他环视四周,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外界的光线不知何时也完全消失了,这个房子里空荡安静,只有他一道呼吸声。
楚云声慢慢吸了口气,转身坐回那把椅子上,提着警惕,翻开了手里的黑皮笔记本。
就像他之前在容陈手里看到过的,这本黑皮笔记本里画满了古怪扭曲的文字和图案。
那些文字和图案的线条乍一看明明非常圆滑流畅,但如果仔细盯上两秒,就会觉得它们好似毒蛇爬行过的痕迹,充满了诡谲混乱,无序狂躁。
这种感觉仿佛能感染心灵,令人的情绪也随之起伏改变,惊惧恐慌如同置身冰冷的蛇窟或坟墓。
大脑突突地跳动巨响,刺痛沸腾,好像下一秒就会陷入闪烁不定的梦魇与臆想之中。
楚云声强忍着疼痛,在混乱中紧紧拉着自己的一线清明,飞快地翻过整本笔记,强行记忆着这些文字与图案。
只记忆轮廓,不探究感知。
但即便如此,惊悸的冷汗还是在顷刻间就湿透了楚云声的毛衣与长裤。
楚云声的面皮抽搐,额上跳出了错杂的青筋,全身的肌肉也仿佛有蛇游动一般,略微痉挛起来。
他忍耐到了极限,理智已经走到崩溃的边缘,但到此时,他也终于有了收获。
在这些图案中,有一部分和原剧情中陆知闲出任务时在石化的触手上见到诡异花纹极为相似。
按照陆知闲他们后来的调查,这些花纹属于一个极为古老的史前文明城市,这整座城市便是一个教派,他们崇拜着一位名叫混沌者的伟大存在,宣称祂是当时唯一的真神。
但也有学者从一些手稿中发现,还有一些崇拜混沌者的教派和部落,都认为混沌者是比真神还要强大的旧日支配者,祂遭受古老的诅咒,在地球上陷入沉睡,当群星归位时,祂将被咒语唤醒,重临地球。
碍于线索和资料都有限,陆知闲他们的调查也就止步于此,没有更多深入。
除此之外,楚云声还在黑皮笔记本里发现了夹着的储存卡和一张容陈手绘的地图。
地图上有很多地方打了鲜红的叉号,只有两个位置,画了圈。其中一个是容陈坠崖的小凤山,另一个距离小凤山不远,楚云声辨认着上面的地标和名称,将其同陆知闲父母遭遇矿难的地址对上了号。
似乎有一根线隐隐地串了起来。
从剧痛痉挛中缓缓恢复过来,楚云声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没有什么犹豫迟疑和恐惧退缩。
他合上黑皮笔记本,将其塞进风衣的内袋里,然后毫不见外地从床底下取出容陈破旧的笔记本电脑来,开机,插上读卡器,点开了储存卡里的内容。
真相的一角已经被容陈摊开在自己的眼前,楚云声不需要再有任何多余的迟疑。
卡内只有一张比容陈手绘的更简陋的地图,和一段音频。
楚云声移动鼠标,点击了播放。
旧电脑的音响传出滋滋的电流音,一段空白之后,一个明显经过变声器扭曲的男女莫辨的声音在狭窄漆黑的卧室里低沉地响了起来,不是中文,而是法语。
“你经常会产生幻觉。”
这道声音充满了肯定的语气。
它飘忽如在耳畔,似能钻进人的心底,不温柔却好像极为动听。
“在你的幻觉里,天空灰蒙,乌鸦盘旋,大地充斥着疯狂的嘶语,全部是爬行动物遗留的痕迹。”
“行走在街道上的路人,会爆出脑浆,并试图摘下别人的大脑放进自己的身体内。睡在婴儿车中的孩子,会啃掉自己的手指,对你露出残忍而又可爱的微笑。”
“夜半的钟声里,阴影中出现跪拜的黄衣人。”
“他们走上高楼,走上尖塔,前仆后继地一跃而下,摔烂的血肉一层叠上一层,一块堆上一块,腐烂成蠕虫的巢穴。”
它逐渐刺耳起来,好似指甲抓挠玻璃,传递着一股莫名的癫狂错乱感。
楚云声按了按眉心,尽量忽略这音频中的情绪影响。
“这些幻觉令你非常痛苦,非常困扰。”
“你想过要去寻求医生的帮助,但每每都停留在诊所门口,徘徊放弃。在经历过那场手术之后,你在潜意识里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一位大夫。没有人阻止你,是你自己在阻止自己康复。”
“你甚至没有将这疯狂与臆测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父母。或许你也舍不得它们被分享。你恐惧它们,但也享受它们。”
“可你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