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片刻,快马已到了近前。
荣安歌翻身下马,双脚刚落地,便听那碧湖夫人压着被阻拦的怒火,勉强客气地开口道:“这位小道长身着太虚观弟子道袍,可是太虚观本代弟子?不知小道长喊住我等,是有何事?”
见着碧湖夫人的态度,荣安歌心中有些不虞,但他也知晓自己已经重生,不再是前世高高在上的陆地神仙,便是心中不悦,面上却也未表露出来。
只略带些许倨傲地打了个稽首,笑道:“晚辈太虚观荣安歌,见过三位前辈。”
“晚辈拦下三位前辈,并非是有何事,而是想要劝阻三位前辈,莫要中了贼人奸计,在此时入了郑府。”荣安歌道。
碧湖夫人三人互换了个眼神,其中那名绰号“白眉铁掌”的耄耋老人开口道:“小道长这是何意?老夫三人入郑府,只为查探昨夜的定丹之战,顺便拜祭郑老家主罢了,并无他意。”
白眉铁掌话里的意思显然是没有将荣安歌的说辞当回事,三人皆以为贼人、奸计之类说法,只不过是随意招来的借口。
荣安歌未料到这三个老油条竟然如此滑溜,连茬儿都不接。
他面上的笑容一僵,暗自咬牙。
看来想要含糊其辞、置身事外地办成宁天成交代的事情,是不可能了。
他不好再模糊拖延,只得调整了下神色,上前两步,目露凝重地叹道:“三位前辈莫当晚辈玩笑。”
荣安歌抬眼觑了觑三人,问道:“既然三位前辈是为了昨夜的定丹大战而来,那想必以三位前辈的眼界,定能分辨出昨夜交手之人吧。”
碧湖夫人道:“那是自然。只是四人之中,我却也只认得三道气息。谢家剑,郑家绝学,还有飞沙剑祝逢。那第四人却是不知了,想必并非是名门大派或是江南地界的定丹。”
“三位前辈就不怕这四位高手仍未离去,还郑府之内?”荣安歌忍不住问出了心中好奇之处。
碧湖夫人瞥了荣安歌一眼,嗤笑道:“小道长果然还小,安字辈应当是刚刚下山,初入江湖吧。你瞧破晓之时那些来来往往的毯子毛贼都还好好的,毛都没少一根,就当知道这四位是在还是不在了。”
三人中的中年男子,被江湖中人称为连环刀的葛青沉声道:“昨夜动静,便是还在,也是两败俱伤。”
碧湖夫人道:“两败俱伤,那就绝不会在了,除非是好好的定丹也不想做,活腻了。”
荣安歌前世初履江湖时,就已是半步游仙,惊神榜前十了,而且那时他还是太虚观观主,无论身份还是实力都已接近当世巅峰,自然是不需要什么江湖经验的。
听碧湖夫人一说,荣安歌这才明悟,只是又感羞愤,竟平白被个小小的定丹初期教导了。
他轻咳一声,道:“既然三位前辈认出了昨夜交手之人,那晚辈也就直言不讳了。想必三位前辈也十分困惑,为何会平白无故爆发出如此一场大战,此间明明是江南地界,又为何会有谢家定丹出现。”
白眉铁掌讶异道:“难不成小道长知道缘由?”
“自然。”
荣安歌微微一笑,按照宁天成备好的说辞,说道:“昨夜爆发的大战皆起于谢家的阴谋罢了。”
三名定丹与周遭竖着耳朵的围观好汉们俱都一惊。
谢家的阴谋?
“这事还要从郑老家主暴毙说起。”荣安歌忽然转口道。
旁边有江湖闲汉插言喊道:“小道长的意思是,郑老家主身亡另有蹊跷?”
荣安歌斩钉截铁道:“正是。”
话音落,满街哗然。
就连碧湖夫人三人都是一脸惊疑不定,碧湖夫人道:“此话当真?小道长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荣安歌淡淡道:“此事说来话长。晚辈下山行走,游历江湖,恰巧来到金陵,得知了宁家少家主宁寿大病难治,痴傻疯癫之事,自忖有几分医术傍身,便去了宁家,医治宁少爷。”
“宁家背靠上京谢家已许多年,但谢家不理俗事,几乎从未派人来过金陵,可前些日子却不知为何,忽然便派了人来。外头都说是宁家家主请来为宁少爷治病的,但晚辈敢保证,宁家家主绝无此举。”
自打穿越后荣安歌的嘴里便没有过几句实话,如今混了一世之后重生而来,说起谎话来更是连草稿都不用打,脸不红心不跳。
“宁家主也疑心谢家来金陵的目的,便命人暗中跟踪查探。没几日,便发现谢家竟是在调查郑老家主身亡一事,而此事也确非表面那般,是老家主突发恶疾暴毙,而是郑老家主之子郑玉宸暗中策划,弑父谋杀,只为夺位!”
“什么!”
此言一出,全场骇然大惊,众人皆是难以置信。
方才压下的沸腾之声再起。
荣安歌见状,又添了把火,一一列举出了郑家近日来的古怪之处,老家主死时的遗言,等等,以作凭证,勾出众人疑心。
碧湖夫人三人面色连连变幻,险些也是毁了多年养气功夫,惊叫出声。不怪别的,实在是夺位弑父,当真就是大逆不道的魔头之举,说一句江湖共伐之一点都不为过。
这是个讲道义的武林,郑家非是平常人家,而是武林世家,坐拥大半个江州,堪为江湖表率,郑玉宸此事若是为真,那便是将道义摘下来,扔在地上踩,绝不容于世。
瞧着众人的反应,荣安歌道:“谢家查得此事之后,便以此为要挟,以便达成自身目的。”
白眉铁掌最先从震骇中回过神来,蹙眉道:“谢家有什么目的?”
“江湖之中,无非是宝兵绝学,神功秘籍,世家之间,无非是资源争夺,声名地位。”荣安歌笑道,“上京谢家蛰伏多年,当真便是毫无所求吗?这可不见得吧。”
这话不必说清楚,自令人有无尽遐想。
碧湖夫人见状,眸子一转,看向荣安歌,道:“小道长这些话,是以穿着这身道袍的身份说的,还是寻常江湖客的身份说的?”
荣安歌心神微凛,毫不迟疑道:“自然是前者。”
这也是宁天成不找别人来做此事,而偏偏找上他的原因。他是太虚观弟子,说出口的话也必然会带上太虚观的立场,而且大派弟子在江湖中,天然地便比常人更能令人信服。
闻言,碧湖夫人三人神色都是一动,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现出复杂且各异的表情来。
围观的江湖人也都觉着听见了天大的秘密,又掺和进了天大的事情里来,俱都又惊又喜,更带着些许惶恐,或是传音,或是小声交谈,全是激动非常。
郑家大门前各声交杂,又有更多的江湖人观望中匆匆赶来,瞧这热闹,一时竟有些门庭若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