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利安蹙眉道:“那你或许可以听听高澜和郁镜之在广来茶楼密谈的消息?”
“不,不,朱利安先生,这更混乱了。”詹姆斯摇头道。
在这三名洋人扯皮时,楚云声留意了下高澜,果然,在听到詹姆斯的提议后,高澜的神色几乎不加掩饰地难看了起来,没人愿意做那个被打压着的后来者。
不过楚云声心知,詹姆斯看起来是在为郁镜之争取什么,但实际上,他的表现和美帝在欧洲那场会议上的态度没什么两样。他想要利用郁镜之在英法的决定之间攫取更多的利益,但他注定不会成功。
“各位先生,你们似乎有一些不愉快?”
突然,那位在海城的地位仅次于亚当斯的德意志军官安德烈走了过来,面带微笑,询问地看向在座的人。
皮特笑道:“好久不见,安德烈。一点小小的争执,不必在意。”
“那就好,祝你们用餐愉快。”安德烈道。
楚云声微微偏了下头。
他眼角的余光瞥到,安德烈的身影甫一出现,方才一直滴酒未沾的朱利安就忽然起了品酒的兴致,端起了一杯红酒,同时,他的视线看似无意地偏转,像是瞧了眼路易的方向。
客套了几句,安德烈就要转身离开,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如静物的路易突然抬头,拍了下轮椅的扶手,大声地开口道:“安德烈,杀死亚当斯先生的凶手就坐在这里,你仍是要懦弱无能地无视离开吗?”
安德烈轻松迈出的脚步一顿。
“你在说什么,路易?”他不着痕迹地扫了眼楚云声和郁镜之,满面不解道。
路易伸出的手臂像利剑,直指楚云声和郁镜之。
他的脸上也涌现出了恰到好处的、真情的悲愤与哀痛,低吼道:“就是这两个人,郁镜之和楚云声!是他们刺杀了亚当斯先生,开枪射伤了我,并威胁亚当斯先生和我做出了种种违背原则的事情!”
“安德烈!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们有目击证人,有证据,但为什么不敢将他们指认出来!”
“他们是杀人凶手!”
安德烈拧紧了眉头,低喝道:“路易!”
皮特和朱利安则面露惊讶:“安德烈,路易说的是真的吗?是郁和楚医生杀死了亚当斯?”
看着这一幕,楚云声简直要为这两位颁发一个演技奖。
高澜也开口了。
他一脸沉痛夹杂着努力遏制的恨意,道:“虽然很难以置信,但事实确实就是这样,我来到海城之后就详细调查了亚当斯先生被刺身亡的事情,看到了许多证据证词。我很难想象,郁先生和楚医生是这样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也在努力寻找其他证据,但这就是真相。”
“亚当斯先生是我的挚友,是他邀请我来到海城的,今天这场接风宴,原本也是他为我准备的,我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却漠视朋友的死亡。”
说到这里,数十名靠拢在附近、疑似小心地探究着大人物们的热闹的宾客,全部突然拔出枪来。
和平友好的假象被霍然戳破。
情形陡转,势如彍弩。
其余宾客见状,全都大惊失色,勉强维持着体面没有尖叫出声,却也慌张而迅速地提起裙摆或手杖,朝宴会厅外奔逃而去去。
安德烈当即高喊:“卫队!”
宴会厅大门敞开,两列德意志士兵快速冲了进来,手握枪铳,在假扮的持枪宾客外又围上了一层。
在座的人身前也都各有保镖出现,掏枪护卫。
“这就是皮特先生给我们的第二个选择?”楚云声的手中也多出了一把枪。
皮特叹息:“楚,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是你和德意志,和路易之间的恩怨。但如果你和郁真的是杀死亚当斯的凶手,那么按照法律,你们应当受到应有的制裁,希望你们不要妄图反抗,一错再错。”
郁镜之冷笑道:“兔子逼急了都会咬人。不如你们想想,这里除了你们的人,又有多少我的人?”
“今天留得下我,你们或许还能用一用以华制华的那一套,借助高澜重新笼络人心,勉强压下我的后手反扑。但若是留不下我,在座的各位先生,恐怕就都得客死他乡了。”
朱利安眼神微变,质问道:“你疯了吗,郁镜之?你这是在挑战谁的尊严?”
拂开枪袋的搭扣,郁镜之取出枪来,慢条斯理一笑:“战争结束才多久,法兰西都能不在意屈辱,和德意志沆瀣一气,共谋利益,朱利安先生又和我谈什么尊严?”
包围过来的枪口又缩近了一些。
它们紧盯着郁镜之的脑壳,随着他的动作而移动,饱含一触即发的危险。
“愚蠢的猪猡!”
朱利安真的愤怒了,几乎是有失身份地怒骂道。
话音未落,楚云声的枪口悍然抬起,指住他的脑袋。
郁镜之环顾四周一圈,目光冰冷锐利如鹰隼,他勾了下唇角,道:“既然证据证词都齐了,也定了我们就是杀人凶手,那为什么不开枪?”
皮特冷冷道:“你们需要被法律审判。”
“不要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皮特。”郁镜之不耐地摆了摆手,“你们已经摆出了这样的阵势,就是做好了和我火拼的准备。但你们不开枪,只有一个原因,你们等的消息还没有来。”
“高澜的队伍,行军速度应当不慢,怎么着傍晚也该到了。但眼下都要晚上九点钟了,却还没有一点消息。”
闻言,朱利安与高澜等人面色齐齐一变。
“你做了什么?”
“你在监视赣北军!”
皮特则盯着郁镜之,道:“看来你早就察觉到了,郁。但你无论做什么,都只是徒劳的。即使这里暂时没有能够完全撼动你的力量,但我们的轮船和军队随时都可以登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