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胎……”
司机嗫嚅道。
“不用管!继续开!”
话还未出口,就被汉子粗暴打断。
车身摇晃颠动,像只无头的苍蝇,横冲直撞,只能尽量保持着前进的方向。
接连的爆响从轮胎出不断挤出,几乎要把人颠出车去。
这名绑匪的脸色更加狰狞了些,眼中隐隐显出了几分焦虑。
楚云声观察着汉子的神色变化,忽然用东洋语开口道:“或许你的同伴抛弃了你。”
汉子按在扳机上的手指一紧,眼中带着几分惊诧地看向楚云声,似乎没料到他会说东洋语,更没料到他能猜到自己是东洋人。
但他仍没有显露出什么特殊的表情,对楚云声的话语恍若未闻,明显并不想和这名人质交谈。
不过楚云声并没有打算就此沉默。
他的嗓音冷静平淡,在疯狂大噪的枪火中像块冷锐突兀的冰。
“面对我的判断,你的忧虑大于猜疑,所以你认为你的同伴绝不可能抛弃你,相比较而言,他们更可能是遭遇了某种突发状况,无法赶来接应。又或者,眼下还没有到他们现身接应最好的时机。”
汉子眉心微皱,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前方某个位置。
楚云声道:“看来是前者。”
“你他娘的……”
汉子一惊,脱口骂道:“闭嘴!”
他怒瞪楚云声,脸上透出了几分狠戾,握枪的手也紧了紧,似乎随时都会扣动扳机。
“小心走火。”
楚云声看了他一眼,声音平淡道:“在没有逼入绝路前,你们想要的应该是活着的我。那比一具尸体价值大些。”
“但是,你们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
汉子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猛然转头。
但却已来不及了。
江边两艘停靠的货船上,如幽灵般,不知不觉地出现数杆枪头。
随着一道艳红色的火苗的喷出,无数子弹汹涌而出。
副驾驶上的汉子当即扣动扳机,想要在临死前射杀楚云声。
但在他眼中一直清弱儒雅的楚云声却似乎早就洞察了他的想法,在他开枪的瞬间就侧身一躲,手掌横劈,劫走了他手里的枪。
“你不——”
话音戛然而止。
他身上迸出数朵血花,整个人眨眼就被射成了筛子。
在第一枚子弹抵达时,司机就早有警觉地仓促蹲下了。
他狂打方向盘,踩油门,车窗玻璃砰砰全部炸开,又有两个车胎被爆,汽车彻底失控,发出刺耳的尖鸣,如一片暴风雨中的小舟:“楚先生,小心!”
楚云声将绑匪的枪藏到了一个很容易被发现的位置,高声喝道:“跳车!”
郁镜之给司机的命令就是完全遵从楚云声的吩咐,所以司机并未有什么犹豫,闻言便一脚踹开车门,护着脑袋直接跳了出去。
一片烟尘轰鸣中,一身弹孔的汽车轰地一下扎进了路旁的一间棚子里,脆弱简陋的棚子瞬间塌了一半,将车头埋住,止下了疯窜的汽车。
楚云声的脑袋砰一下砸在车门上,温热的血顺着额角流下,有短暂的震荡和眩晕。
他闭了闭眼,低低咳嗽了两声,用力踹开微微变形的后车门,走下车来。
然而,也就在他下车的这一刻,熟悉的冰冷金属触感就毫无预兆地再次抵住了后背。
他慢慢回过身,尘土四起的阴暗棚子里,从暗处走出两名持枪而来的洋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场一环扣一环的绑架中,真正的绑匪终于到了。
两分钟后。
追击过来的保护楚云声的汽车闯过了那两艘货轮的阻击,抵达棚子旁,却发现除了跳车摔晕的司机和副驾驶上已死的绑匪,江边再没有了其他人的身影。
“糟了!”
“楚先生不见了,还有其他势力参与!”
“……是那两艘货轮!”
有人反应过来,疾步奔向码头,然而刚才横插一脚参与枪战的货轮却早有预料般,快速驶出了码头,去往汪洋大海,轮船上油漆的标志赫然是一串简短的英文。
又过了二十分钟,郁镜之抵达了江边码头。
他脸色冰冷,眼珠沉黑,一边听着手下人的汇报,一边摸出一把军刀,从那名已死的绑匪身上挑出了一颗子弹,放在风灯下仔细看了看。
刘二道:“先生,这是洋货,在您拿下巡捕房前,公共租界英吉利人的巡捕房多用这种子弹。还有码头开走的那两艘货轮,也是英吉利人的船,我们无权扣留检查,已经出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