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张篷此举,又到底有何目的呢?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别有用心的路人甲,却没想到牵扯出了这么多事。
楚云声微微皱眉,边思索着张篷的用意,边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那汉子想要挣扎反抗,不过原身虽然身子骨不强壮,但楚云声却精通格斗,善于战斗,稍微用上一些技巧便能卸掉汉子的力气,让他无从使劲儿。
眼见反抗不能,汉子眼珠转动,咬牙嗤笑道:“没听我们杀郁狗时所喊吗?天道将明,容不得他郁镜之在海城一手遮天,出卖同胞,做洋人的走狗!我们天明会为大义,必杀郁镜之!小哥儿,你方才虽跟在郁镜之身边,但观姿态,你不是他的人吧?他手底下那些狗也都防着你呢……”
“你应当不是海城人,若你是,随意去打听打听,海城谁人不知他郁镜之的恶名!你跟在一个手上血债累累的修罗身后,同他做卖国的勾当,可对得起良心!”
“若你愿意,不妨入我们天明会,只要杀了郁镜之,好处自然也是……”
天明会。
这个势力楚云声知道,是海城第二大黑帮,跟和郁镜之关系极好的九流会是死对头,郁家被灭似乎就有他们的影子,可以说是和郁镜之有着死仇。但饶是郁镜之掌控大半个海城,也至今没能对天明会下手,原因便是天明会背后站着租界。
这事海城没几个人知道,但清楚原剧情的楚云声偏偏就是其中一个。
给人做狗的倒打一耙,骂别人是狗,倒是属实好笑了。
楚云声不耐再听,打断了他:“张篷也是天明会的人?”
“当然!不然我怎会上了你的当……”那汉子一脸懊悔愤怒的表情,道,“你不知道他是我们天明会的人?那你的暗号从何而来?是你对郁镜之泄露的计划?”
楚云声不耐再问,正要抬手将人打晕,却忽然听到一声大喊:“小心!”
几乎瞬间,路灯阴影下的车身另一边冒出半个人头,砰的一声枪响炸在耳边。
危机临身,楚云声霍然矮身向后一滚。
原本被按在地上的汉子却突然借机挺身而起,出乎意料地挡在了楚云声面前,口中朝楚云声喊道:“快走——!”
接连不断的几枪,偷袭的人和那汉子齐齐倒下。
刘二带着几人停在两步外,戒备怀疑地看了看楚云声,然后转头望向快步走来的郁镜之:“先生……”
楚云声在刘二等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下站起身,拍了拍大衣上的灰尘,对原身及张篷惹来的这一摊麻烦颇感无奈。
他最不喜勾心斗角、玩弄人心的事,如非必要,不会参与。但眼下,显然不是他喜不喜的问题。
先是有张篷的设计,再是被这汉子临死摆了一道,牵扯进了郁镜之都不能轻举妄动的天明会和租界,如今这已是楚云声想脱身都轻易脱不掉的情况了。
而且这一回又一回的遭遇,恐怕真要让他在郁镜之那里的信任成为浪涛中的小舟,沉沉浮浮,升升降降,完全不会有定数了。
楚云声看向郁镜之,略一抬手,露出手中的枪,看得旁边刘二等人一阵警惕。
“我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楚云声道,“你可以去调查调查我那位海城同乡,张篷。”
他调转枪口,将枪递向郁镜之。
这动作做得坦然,但在不知道死在这个世界会引发什么后果的前提下,楚云声其实并没有完全放下对这把枪的控制。
他知道他的爱人是什么样的人,再如何极端,也依旧有着自己的底线和原则,所以他清楚郁镜之不会凭着怀疑就对他怎样,但他同样也非常清楚,他和对方不会选择在彼此没有坦诚、甚至一方还对另一方深有怀疑的前提下,将一切的权力包括生命,交付出去。
他们都不是会因为爱情而草率做出任何决定的那类人。
夜色弥漫,由浅转深。
长街空荡荡地卷过一阵冷风,吹动着残留的硝烟和火药味。
郁镜之侧脸带了点擦伤,肩头晕开一些湿红,往日里披得妥帖的温润优雅被削得半分不剩,只余枪一般的冷酷危险。
他走到近前,瞥了眼楚云声手里的袖珍手枪,然后微仰起脸,看向楚云声,凝视着他的眼睛。
血色与锋锐的戾气如浓重的染料一般,将郁镜之本就极为出色的五官涂抹得绮丽至极,充满了震慑和蛊惑的意味。
忽然,他笑了笑。
“自己留着吧。”他说道,“早该给你把枪了,防身。”
语毕,郁镜之又转向刘二,吩咐道:“留几个人打扫打扫这儿,不要影响人家商店和车站的生意。其余的,就都回吧。”
刘二领命,刚要下去,却又听郁镜之喊住他,轻笑着补充道:“对了,明天是正月十五,元宵佳节,记得帮我约一下天明会的杜先生。”
“请他过府,听场戏。”
第162章 穿到《民国梨园》 6 他说郁先生好……
郁镜之对楚云声的态度令许多人摸不着头脑,但也无人敢置喙。
倒是楚云声瞧着郁镜之的细微神态,隐约能猜到或许是自己那份办厂计划书的功劳——这足以让郁镜之在怀疑的状态下,依然对他交付一定的信任,赌一把利益的最大化。
想到此处,楚云声没再开口多说什么,将枪收回衣内,随着郁镜之上了一辆刚刚开来的车。
这时候的海城已经有了电灯,在天色稍稍擦黑时,不少主干路便如入夜方才被惊动的游龙潜蛇般,一寸寸醒来,亮起光明。
汽车挨着半条苏州河走。
河一边是旧疴未去的老海城,而另一边,则是繁华热闹的英租界。
楚云声隔着蒙了一层水雾的车窗,朝外看去。
外头是黑夜中仍五彩斑斓的景。
河水光波粼粼,涟漪卷着对岸天堂般的盛景,一层又一层,朝河这头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