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东南省内又频频有事爆发,不少人暗地里说,那都是郁镜之的手笔——这位郁先生的手,伸得远比大家想象的要长。
在没有白楚出现在眼前的这个世界中,郁镜之的生活可以说是腥风血雨,又可以说是无波无澜。
唯一称得上是件事的,就是在一次临近除夕的舞会上,他被刺杀,险些丧命。
而刺杀他的人,就是楚云声这个小炮灰。
楚云声的原身是个富家公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看着是个优雅斯文、才华横溢的留洋学生,实际上却满腹草包,只知享受。
只是比起别的纨绔,原身很会装,就连楚家的父母都相信原身是个有能力的,所以在原身回国说要大干一番准备办厂时,楚家父母掏出了大半身家来支持他。
原身拿了钱就离了海城,北上到北平,美其名曰考察,实则是整日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等到玩得口袋里没剩下几个银元时,原身就开始找朋友借钱。
都是酒肉朋友,心知是怎么一回事,不愿借给他,最后有一个自称海城老乡的人借了原身一笔钱,还告诉原身,海城的郁先生不日便会来北平一趟,到时定有宴会,若是能进去里面,结识了郁先生,那就飞黄腾达了。
原身闻言心动不已,又因他借钱的事还没传扬开,名声仍在,就真拿到了一张舞会请柬。
舞会上,郁镜之现身,原身不顾自己身份太低,装模作样过去敬酒,却正好中了他那位海城老乡的计,成了刺杀郁镜之的帮凶,被当场喂了一颗枪子。
而现在楚云声进入的剧情节点,就正是这场刺杀舞会。
想到此处,楚云声再度抬眼,搜寻起前来刺杀的那人。
只是他的视线还没绕完半个大厅,边缘的灯光阴影中就忽然走过来一名男子。
这男子眉上横了一小道疤,但因面容清秀,却并不显得凶恶。只是他一靠近,这个角落的几名公子哥儿就吓着一般,不约而同噤了声。
这人径直到了楚云声身边,俯身低声道:“楚少爷,郁先生有请。”
这是原剧情中不曾出现的一幕,但感受着体内不大却翻滚不休的燥热,楚云声也很理解殷教授小小的改动。
他放下酒杯,长身而起,颔首道:“劳烦带路。”
第158章 穿到《民国梨园》 2 群狼环伺…………
穿过一片花木萧瑟、雪叠如琼的花园,人间灯火便落在身后,渐渐远了。
引路的人将楚云声带到一栋两层的红砖小楼前,径自离开了。
楼前的小门半掩着,侧对了一道往上去的木楼梯,挤得局促。门廊下嵌着一盏新样式的电灯,与门缝泻出的朦朦暖意互衬着,驱散初降的暗沉夜色。
门里讲究地铺了块手工编织的地毯,皮鞋踩上去,雪渍便迫不及待地被一一拂下,化作自由的水珠,融进温暖的软毛丛林。
嘎吱的轻响惊动了小客厅内的人。
楚云声踏着昏黄的灯光走近,正看见坐在壁炉前的年轻男子合上手里厚重的书籍,静静抬眼朝门口望来。
若不是楚云声早知郁镜之的身份,此时恐怕也无法将这名年轻男子与海城呼风唤雨的郁先生划上等号。
如薄胎白瓷般带着清透的干净面皮,朱色的唇,含了似是而非潋滟情意的一双眼,还有与一副精细五官不甚搭调,却尽显锋芒冷厉的几要入鬓的长眉。过长的发丝似缎般依在肩颈,给一套文人长衫抹了一丛细细的影,随着壁炉里的火光微微摇曳着。
他靠在安乐椅里,腿上盖了长毛的毯子,眉目氲着昏然慵懒的气息。仍是那副令楚云声无比熟悉的容貌,但却是迥然不同的气质。
恍然间,似是让楚云声窥到了光影交错的缝隙里生出的一朵花,抑或水火不眠的深渊中磨出的一把刀。
乍眼一看,郁先生不太像什么喊打喊杀的人物,倒像位贵雅自矜的名门公子。
“郁先生。”
楚云声低冷的嗓音打破了这片静谧的昏暗。
郁镜之眉梢微动。
他瞧着他,面上含着浅笑,眼珠玉石般映着润泽的光,如见多年的老友般,姿态自然地略一颔首:“来了,坐吧。”
楚云声挑了张暗红色的沙发椅坐下,呢大衣的下摆将潮湿的暗色撇在扶手一侧的绒垫上,带着点泰然且内敛的姿态。
郁镜之只瞧了他那么一眼,便转开了眸子,但楚云声能感觉到那种近乎刺骨冰冷的审视打量,始终绕在他身上,像要扒开他的皮窥到内里似的,跗骨难祛。
但待他抬眼看去,这种刀子般的审视却又不见了。
郁镜之从安乐椅上起身,玉白的手指搭上彩瓷的壶,给楚云声斟了碗茶。
随着他的动作,那条横在他膝上的毯子滑了滑,底下露出一双赤足。
楚云声目光落下,便见那两排珠贝般的趾头畏寒般微微蜷着,裹了层昏昏的薄光,莹润清瘦,如名家雕玩的精巧把件。只是不知是冷是热,那双脚从裸白的足跟儿便侵上了艳色的红,令楚云声莫名想起它们讨嫌般踩进自己怀里时的模样。
那双脚轻轻踩在了地毯上。
郁镜之俯身,将热茶推至楚云声面前,道:“楚少爷想见我,见了却又没有言语,这是为何?”
他嗓音清冷,如磨玉吐珠,语气辨不出喜怒,仿佛只是一个单纯的疑惑。可楚云声却凭着对自家爱人的了解,从中听出了冷酷与不善。
可原剧情和原身的记忆中皆没有眼下这一出会面,楚云声便是想作答,也无可回答。
“郁先生风姿不凡。”
他思忖片刻,回了句似是而非的话。
郁镜之似乎误会了什么,笑着抬眼瞧他:“楚少爷可是怕了?”
楚云声不语。
他线条深刻的脸庞蒙着半明半昧的光,人坐在椅上,肩背挺拔,姿态于俊雅端凝中透出竹子一般的清骨,像英吉利那些老派自矜的体面绅士,又似古时候如琢如磨的端正君子。
这是郁镜之极少见的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