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普继续给他擦着,他不疾不徐地说:“你高考填志愿就是瞎填的,你以前也没说过想当警察。要不然你做点儿生意吧,我可以给你投钱。上回一起吃饭你那个开社区便利店的想法我觉得就挺好,可以线上线下结合。”
花卷听到这里眉头轻轻一挑缓缓露出由衷的微笑。他当然不可能因此转行,但林普的这番话却着实悦耳。他跟翟欲晓纷纷上大学以后,就没办法跟林普朝夕相处了,林普自那时起变得越来越寡言,以至于花卷几乎要忘了林普曾经是个小甜豆儿的事实。
“我这好不容易干出点儿滋味儿了,转什么行啊转行,”花卷没好气地道,“……啊,膝盖窝里再剌两下,那儿脏的我都觉出痒了。刚刚说到哪里了?啊,对,别操这个心,我有分寸。”
“……你有个屁的分寸。”
两人正话不投机地聊着,翟欲晓和钱藻推门进来了。翟欲晓瞥到花卷身上补丁似的纱布就觉着眼疼,索性转头去欣赏窗外的深秋景色。钱藻其实也眼疼,但仍是撸起袖子抓起块儿毛巾上了。
……
花卷眼瞅着钱藻的毛巾一直在自己胸前打转,且屡次不尴不尬地划过自己胸前的红点儿,默默毛骨悚然了。他说:“要不然就不麻烦你了老钱,林普自己来就行。”
“病人在我眼里不分男女。”钱藻说。
“病人在医生眼里不分男女……”花卷咬牙切齿地道,“翟欲晓你把这个半吊子给我叉出去。”
花卷出了重症监护室以后,统共住了十天普通病房,便可以出院了。局里正缺人手,却大手笔给了花卷两周的休养时间。花卷再三确认并非是动用年假,这才喜滋滋地跟着来接他的两个发小回大都了。他的“跟屁虫”女朋友当然毫无意外地也一起回来了。
“林普啊,你一会儿下来给我洗个澡,”花卷大言不惭地道“我这儿没有趁手的人……老钱你把嘴给我闭上,净想好事儿呢,你最不趁手。”
钱藻听话闭嘴,与此同时,默默放下举起的手。
花卷做语重心长状贱兮兮逗钱藻:“你等下吃完午饭就赶紧回家吧老钱,真的,你妈都想你了。”
“……”,钱藻气鼓鼓瞪着他,片刻,自行卸了脾气,弱弱地威胁,“再叫‘老钱’牙给你掰断。”
翟欲晓走在前面叫开了花卷家的门,她转身抖着腿奚落花卷:“你就继续叫吧,哪天在你未来岳父面前也叫这么一声,现场别提多带劲儿了。”
姚思颖拎着锅铲一脚踏出家门,她勾着脑袋向下望,眼见花卷虽然行动缓慢,但在林普的扶持下并没有显出痛意,不由舒了口气,她扬起锅铲说:“卷儿,你大人家三四岁,你有点儿正形。钱藻,你别老光嘴上叭叭儿,他嘴贱你下回直接打他。”
翟欲晓正得意当胸中了一箭,转头怨念颇深地望着姚思颖,道:“就不要提年龄差这个沉重的话题了阿姨。”
上头转角处传来柴彤不屑的嗤声:“人家不提就没有了么?”
50.我那不是怕你不能安心上路么 我那不是……
第五十章我那不是怕你不能安心上路么
林漪和brandon在花卷出院的第四天就飞去了藏区。之所以用“花卷出院”作为度量衡, 是因为林漪在临行前一天特地携礼前来探望。
林漪是八千胡同里唯一一个不去邻居家串门八卦的住户。她甚至油盐酱醋都没有问邻居借过。所以姚思颖开门看到林漪,略有些失礼地将近十秒没有做声。
“听林普说卷儿出院了,”林漪说, “我前几天托朋友寄了一些滋养脾脏的补品,也问过医生了, 跟医院里开的药能一起吃的,不影响。”
“啊,”姚思颖慢半拍地出了个声儿, “谢谢谢谢,你赶紧进来吧, 卷儿他们三个刚吃过饭正打游戏。”
姚思颖拎过林漪手里的东西,热情地敞开了大门。
林漪其实不想进去——她不太会在别人家做客,但姚思颖直接回头往里走了, 她也就只好跟上去了。再说,既然是来探病的,就没有不见病人的道理。
林漪在花卷家里统共坐了十分钟——如坐针毡的十分钟, 然后林普突然说困了要回家午睡,她便顺势跟着一起回家了。两人一道起身的时候, 在场诸位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彼此是南辕北辙的两路人,不管如何曲意聊天, 氛围都分外尴尬。
“我跟brandon明天一早就出发, 我睡个午觉就去他那里了。如果你最近长住学校, 冰箱里容易过期的牛奶和水果什么的, 要记得带走或者交给晓晓,不然就浪费了。”林漪俯身打开玄关的鞋柜,突然交代了这么一句。
林普也不吃惊,只是踩上她扔到他脚下的拖鞋, 淡淡问:“你行李收拾好了?”
林漪说:“收拾好了。”
两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各自进了房间。约三个小时后,林普听到客厅里有窸窸窣窣的响声,片刻,房门轻轻一声响,林漪出门了。
林普慢吞吞翻个身,默默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半晌,似乎是眼睛乏了,终于闭上眼休息。他的呼吸轻得几乎没有痕迹,所以你很难看得出来这个漫长下午后来的时间里他有没有睡着。
花卷最近有些失落。他以为自己难得休养在家,他的两个发小应该不分昼夜地来跟他叙旧,他们三个仍跟以前似的盘膝排排坐看片儿、打牌、扯淡。但其实两个发小似乎把他忘了,只偶尔手牵着手在他这里点个卯而已。
“我怕不是眼花了,我明明睁眼的时候就连林普的眼睛都是红的,就跟点了红墨水儿进去了似的……”花卷枕着胳膊,露出寂寞如雪的做作表情,唾道,“……可能真的是红墨水儿吧。”
钱藻把玩儿着他的手指,不好直言他没有逼数,隐晦地劝道:“人家俩人好不容易攒出来的年假全扔在你病房里了,你这也没大问题了就放人约会去呗。”
花卷喷她:“他俩以前形影不离十几年,哪差这点儿时间?!”
钱藻:“……”
钱藻悄悄抹了把脸,转移话题,苦哈哈地道:“卷儿哥,你两回被推进手术室抢救,我在外面都没敢哭,只吭哧来着,差点儿憋死。”
花卷垂下眼睫瞅着自己指缝里若隐若现的美甲亮片,作弄地轻轻抠了抠,道:“何苦为难自己,想哭就哭呗,又没有镜头照着,妆花了也不怕。”
钱藻闻言差点给花卷的手背挠出血,哪个女朋友能没心没肺到大半夜的化了妆再赶去医院?!她发现花卷在同事面前非常正常,在两个发小面前四舍五入也是正常的,只有在自己面前格外嘴欠。
“……”,钱藻不好意思地说,“我那不是怕你不能安心上路么。”
花卷微地一滞,片刻,回过味儿了,他轻轻抓了抓钱澡的后脑勺,说:“老钱你这张嘴以后在别人面前能不用就别用了。”
钱藻也觉出那句话不太合适了,她正欲收回重说,突然被花卷压着后脑勺贴到他唇上了。钱藻惊喜地瞪大眼睛,望见花卷眼睛里自己的傻样儿。
“你专注点。”花卷的声音里有模糊不清的笑意。
“嘿嘿,来了。”钱藻立刻全情投入地配合。
公司下午茶时间,翟欲晓突然接到柴簌簌的电话,她喜滋滋地说有件事情要与柴彤的生日一同庆祝,要翟欲晓早点下班回八千胡同。
翟欲晓细一琢磨,自以为聪明地下了结论:一定是舅舅终于松口答应他们了。
结果柴续给了柴簌簌一个有形的耳光,同时给了翟欲晓一个无形的耳光。
柴续信息严重滞后,他一直以为柴簌簌住在公司宿舍里,直到这天柴麟麟说漏了嘴。柴续火冒三丈,问明了柴簌簌现在正在去柴彤家的路上,当即赶来,在八千胡同口截住她,使大劲儿给了柴簌簌一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