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王同先帝一母同胞,性子宽厚温和,当年穆淮夺位时,荣王并未如大部分人所料,偏帮当时极受宠的四皇子一派,只说忠于皇帝。
于穆淮而言,荣王不偏帮,便是最大的帮助,穆淮素来也颇为敬重这位长辈,也知晓这位荣王世子与京中某些花拳绣腿的纨绔不同,的的确确是位青年才俊。
姜宁灵知晓穆淮敬重荣王,便道:“荣世子的确是位极佳的人选,只不过和亲事关重大,想来陛下也得问一问荣王极荣世子的意见,免得伤了和气。”
穆淮闻言一笑,握住姜宁灵一双柔荑道:“月儿深得朕心。”
听得穆淮语调轻缓、仿若话中有话的一句话,姜宁灵不由得面颊染上一抹粉色。
自从那日穆淮说明他为何要一直唤她“月儿”后,再听得穆淮这咬文嚼字一般唤出的“月儿”二字,姜宁灵便不由得有些别扭。
见穆淮眼含笑意,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姜宁灵便想着将手从他掌中抽出来,谁知挣了挣却没挣开,穆淮眼中笑意却愈发明显,姜宁灵深知他是故意,便转开话头道:“陈国那位思悠公主若能与荣世子成一段姻缘,也是好事一桩,那游牧部落的那位五公主,陛下又如何打算呢?”
说起这个,穆淮也很是头疼。若将荣世子与思悠公主凑成一段姻缘,那游牧部落的五公主便没有了合适的婚配人选,其余宗室子弟要么是身份不够,要么是年岁不符;反之亦然。
思虑无果,穆淮便不打算继续做这些无用功:“船到桥头自然直,且等五公主入京再说。”
听得穆淮话里话外都没有让那两位公主入宫的意思,姜宁灵便也不主动揽活儿,且听他安排。
陈国在燕国东面,那位思悠公主又带了大量的珠宝玉石绫罗绸缎做嫁妆,一行人马脚程极慢,可脚程再慢,也有入京的这一日。
饶是穆淮并不多想见这位和亲公主,却还是做足了面上的功夫,入京不久便宣人入宫觐见。
只是这回与上回锦嫣初初入宫时不同,思悠公主此番面圣,姜宁灵也在勤政殿内一道陪同。
陈国公主与使臣在来时路上便听闻了姜宁灵有孕的消息,又见姜宁灵也在,便知晓她在穆淮心中的地位,对她自然又多几分恭敬。
思悠公主此番入宫,不过是穆淮让人走个礼数,只略说了几句话便算走了个过场。
穆淮在与使臣做这些面子功夫时,姜宁灵便在一旁打量那位思悠公主。
起先不过是百无聊赖不知看何处才多看了几眼思悠公主,可姜宁灵越看,便越发觉得这位思悠公主有些古怪。
这位公主容貌清秀,年纪看着比她要小一些,端坐在座位上,瞧着略有些拘谨,可姜宁灵越看,便越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来。
若说那思悠公主只是有些拘谨的话倒也正常,可姜宁灵瞧着瞧着,只觉得那思悠公主怯怯的,竟像是有些怕。
这便有些说不过去了,即便此番和亲非思悠公主的本意,可也不至于怕了穆淮才是。
姜宁灵这般想着,便愈发对思悠公主起了兴趣,索性一直瞧着她。
姜宁灵目光未曾遮掩,思悠公主很快便觉察到了有人在看她,下意识地一抬眼,与姜宁灵的目光装了个正着。
见对方发觉,姜宁灵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对着思悠公主浅浅一笑。
谁知思悠公主却神色明显慌乱了一瞬,借着才想起回过神来一般,对姜宁灵回以一个微笑,而后便移开了目光。
思悠公主方才的动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已足以让人注意到,姜宁灵又瞧了思悠公主没一会儿,就见她身侧的使臣有意无意地动了动身子,瞬间将她的视线挡去大半。
这一举动反倒让姜宁灵心中疑虑更深了。
瞧着颇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待这些人寒暄完毕,回了驿站后,姜宁灵仍然想着方才的事情,心中不由得有许多猜测。
穆淮一眼便瞧出她有心事,便问了两句。此事不仅关乎穆淮,更关乎燕、陈二国,姜宁灵自然没打算瞒着,尽量客观地将方才她所见描述了一遍。
她并不想让穆淮觉得她是在诋毁那位思悠公主,此事若放在旁人眼中,也许并不觉得有何,但姜宁灵既然身为皇后,这些事情她既瞧见了,以她的性子,自是要说出来的。
至于信与不信,就看穆淮了。
谁知穆淮听了,只淡淡道:“月儿也这样觉得?”
姜宁灵一怔,有些意料之外。
“朕瞧着那公主也有些古怪,便并未提及和亲一事,等暗卫去探查一番再说。”
见穆淮看法与她相同,姜宁灵便少了些顾忌,斟酌道:“思悠公主瞧着,像是不大受宠的样子。”
这话已然是十分委婉了,若是直白些,便该说这公主言行举止都透着一股小家子气。
莫说是公主了,连京中一些寻常贵女的气度都比不上。
而陈国此番送公主来和亲,定是存了讨好穆淮的心思,又怎的会送一个不受宠的公主来让人笑话呢?
姜宁灵心中闪过几个猜测,却还是觉得不要多话的好,便只说了这么一句。
想必在暗卫传来消息前,和亲一事都不会摆到明面上来。
驿站内。
陈国使臣中为首的那位李大人居住的房间内。隐隐约约传来压低了声音的怒骂,还有女子低低地哭泣。只是周围都是陈国使臣的房间,大家似乎都心知肚明着某一件事,这些隐约的声音并未掀起什么波澜,也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
房间内,那位李大人气急败坏地来回踱着步,旁边一人好生劝着,另有一人垂首立在一旁,仿若做错了事的模样,至于伏在地上低低哭泣的女子,赫然是那位“思悠公主”。
李大人咬着牙,来回走了几圈,实在是忍不住,气道:“使唤燕、陈两国,公主怎的能这般任性!”
“陛下看中公主性子柔顺端庄,这才挑她做了和亲公主,想着即便讨不到燕帝多大的欢心,留在燕国也不至于闹出什么错处,谁知这刚入京就、就……唉!不说也罢!”
李大人气得一拂袖子,直叹气。
见李大人这副模样,一旁那垂首而立的男子更是低了头,似乎是想让李大人忽略他的存在。
但那么大一活人站在那里,李大人又正在气头上,该来的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