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青草云要成长为可采摘的茶树，需要茶农培植二十年。”
“之后，此茶树可出产茶叶二十年。”
“二十年又二十年，种茶的人老了，采茶的人也老了。”
“一片茶山，便锁住了一个凡人的半生。”
将手中的茶盏放在长案上，苏铭轻轻低语。
江水流淌，哗哗作响。
抬头看向章立，苏铭双目之中透着晶亮。
“先生是仙道强者，见识过修行世界的繁盛，也去过地仙界，当真是让苏铭羡慕。”
“世界之大，苏铭却只能困守这一方天地。”
“真想，出去看看……”
出去看看。
看凡尘之外的世界。
看另外一方天地，看修行世界，看地仙界。
这是一个凡人能做到的事情吗？
一个凡人，真是痴心妄想！
章立手中端着茶盏，看着其上淡淡的云气。
这清茶来自楚国腹地。
若不是他章立好茶，此茶不可能从数万里之外送到他面前。
这青草云，知道自己能行万里之路，而与锦江之水相合吗？
世间凡人，就该平凡吗？
“你是想以儒道代武道？”章立放下茶盏，看向苏铭。
苏铭来见他，可不仅是为了请他喝茶。
“此方世界，武道乃是根基，儒道不可能动摇根基。”
章立摇摇头。
“那若是，别处天道呢？”
苏铭盯着章立。
别处天道？
章立双目之中透出一丝精光。
这凡俗世界，还有何处天道？
除非——
“东海之外。”章立眯起双眼，压低声音。
苏铭哈哈一笑，大袖轻展，坐直身躯。
“先生当真是慧眼如炬，一点就透。”
“稷下学宫本是杂家，如今能儒道独挡，就是因为看到东海之外的世界。”
“我当初在东海坐化，神魂游离，在另外一方世界周游一甲子。”
苏铭前世是稷下学宫大祭酒，寿元耗尽时候，借稷下学宫镇守的宝物相助，神魂离开此方世界。
东海之外的世界，他转世修行一甲子，在数位儒道大修座下修行。
那等浩瀚儒法，可代天道而立。
人道代天道，而不是被天道所用。
人胜天。
那等一切尽在自身掌握，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自由，让他着迷。
他重回此方世界，就是想以儒道代武道，改换天地大道。
“先生，若是有半分办法，我苏铭也想看此方天地武道长隆。”
“可惜，天道不昌，大道不存，武道前路渺茫。”
“那东洲凡俗世界之下的地仙界，几乎一统。”
“他们攻伐东海牧云岛，只是开始。”
苏铭看着章立，轻叹开口。
此方凡俗之下的地仙界还在相互攻伐。
东洲之下的地仙界已经大势倾轧而来。
若不是看章立能引凡俗大势，已经成为此方凡尘世界实质上的第一强者，苏铭不会来见他。
苏铭只要等待，等东洲凡俗世界破天地壁障，踏入此方世界，儒道大势到来就可以。
天道之争，才是真正的大势。
一人之争，一道之争，与天地之争相比，完全是尘烟而已。
不值一提。
“章先生，我也是为天下苍生着想。”
“凡俗生灵是无辜的。”
“大道之争，没必要让生灵涂炭。”
苏铭低头看向锦江之上的浪涛，轻声低语。
如果此方世界能欣然接纳东洲凡尘世界，甚至帮助其攻伐地仙界，那对于苏铭来说，就是一桩天大的功劳。
当东洲天道吞噬此方天地时候，说不定能让他苏铭一步成仙。
至于章立，虽然不能得到那么大的功劳，但也能有无尽好处。
身为执掌大势之人，就该顺应浪潮，选择最有利的位置。
顺逆之间，将自己手上的力量作为筹码，换取最大的好处。
“那，武道呢？”
章立目中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精光，似乎是要将面前的山峦，大河，全都看透。
“武道？”
苏铭轻笑，摇摇头道：“脱胎于炼体，既不是仙道，又不是凡俗之法，根本不能有前途。”
“放弃武道，成就儒道仙法，这才是真正的大道。”
“我知先生来凡尘，对武道有所研习，但我觉得你还是放弃武道的好。”
“武道，没有前途的。”
青木舟在河岸边停靠。
苏铭向着章立拱手，然后转身离去。
不管章立会不会与他合作，他做他的国相，自然要将赵国朝堂治理好。
至于天地大势，那也不是个人之力就能推动或者阻挡。
“对了，章先生，荀匡要放下稷下学宫祭酒之位，新祭酒接任，希望先生能有空去观礼。”
临走时候，苏铭将一份青色的素雅请柬送上。
三个月后，稷下学宫新任祭酒接任。
收起请柬，章立回归景元观。
明王州，东洲。
天下之大，竟是纷乱无尽。
端坐在静室，他竟是第一次无法静心修行。
他手中有无尽的资源。
他只要好好修行，就能成为世间最顶尖的强者。
他甚至掌握着离开此方凡俗世界的通道，无论去何处，都在一念之间。
一走了之？
抬头，看向天穹。
这天道，就如同稚子孩童，循着人道本能，根本不知大难临头。
这一方天地之中的无尽生灵，根本不知地仙界中动乱，也不知东洲可能到来的吞并倾轧。
所立的位置越高，掌控的资源越多，烦恼越多。
如果自己还是那个为修行奔命的小修士，或许，自己就不用烦恼这些了吧？
如果自己是那种超越元婴，实力可横扫四方的大能，也不用考虑这些吧？
蝼蚁无能为力，强者不为外物所得。
站起身，章立径直往镇妖塔，踏入地下三层。
“伱还敢来！”青蛇女妖双目之中透出森寒怒意。
“妖孽，我要你助我修行。”章立掌中长剑之上，好似炸裂的雷光缭绕，带着撕碎天地的流光，一剑斩下。
云雷之法。
天道雷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