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说完这话, 扫过当今一眼,又掠过了包勉。待看清两人身上的神色后,贾珍嘴角缓缓勾了勾。
后世常说一词“奴性”,身为统治者, 是最最最不愿看到反抗一词, 是希望治下的民众都安安分分,但是今日以他所测,皇帝对这个词容忍度尚可。至于包勉,作为一个正统的士大夫,也没有对这个词汇表现出不满的情绪, 反而还眼底里带着一股浓浓的担忧之色。
对于, 贾珍很满意, 瞧着癞头和尚都有几分和善起来,“哪怕你死死揪着神仙身份又如何?太阳底下无新事,这些道理都是一通百通的。”
癞头和尚气得感觉自己喉咙又涌出一股腥甜之气来, 都恨不得一口血水吐在贾珍脸上。
就在癞头和尚想朝贾珍脸上吐口唾沫时,当今神色肃穆的开口了:“不, 朕有个道理通不了。”
身为帝王, 当今理智告诉他该不偏不倚, 公正无私的去判断,但是一来癞头和尚陈述跟贾珍之前的显灵之事对上了八、九分, 二来, 他贾珍这个例子觉得太生动现实了, 让他不得不考虑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当今视线从癞头和尚身上扫过,然后直接挑过贾珍,在自己三个心腹朝臣身上来回打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包勉身上,“诸位爱卿,不是朕不食肉糜,但是根据这供述,那什么绛珠仙草是生长在河边的,那为什么还要浇水?一般来说,这草的生命力不是顽强的很?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而且,说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朕幼年看御花园那牡丹长得不错,天天一勺水下去,没三天,把花活活涝死了。这长河边还浇水,又是个小草,不是朕歧视草啊,但有没有多此一举的感觉?”
回想年少时光,他真是好心的,牡丹国色天香,雍容华贵,他想自己亲手养养,摘下来借花献佛给母后。岂料,满园子的花被他弄死了。虽然他父皇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怪罪他,还觉得他有孝心,大手一挥从行宫紧急调了一批花补了御花园,又赐了不少花安慰他,让他拿去继续借花献佛。但他那些冤家兄弟们可没少拿这件事打趣他,母后也因此教导他警惕—好心办坏事。
被皇帝用求证的目光看着,包勉表示压力还真有些大的。但相比屋内其他人来说,的确还真就他寒门出身,对于花花草草,农作物植物之类了解深一些,可仙界的河水和草,他都没见过啊。
左泉和刘侍郎随着帝王的疑惑问出,倒是没有看自己的同僚,反而视线带着审视盯着癞头和尚,四只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人,像是把人放在砧板上要活生生解剖一遍,看看到底所言为真与否。
癞头和尚:“…………”你们这些凡人关注重点是不是错了?
“这凡人之物岂可与仙界相提并论?”癞头和尚眼见包勉还在斟酌用词,怒着回了一句。
“说着你们神仙了不起一样。”贾珍听到这话,也怒了,回怼回去。皇帝和包勉这一行人,都正常的思维模式。他哪里容得人这假和尚带着优越感diss。神仙怎么了?也有好坏的。
“说好听点叫还泪,说现实点,不就是被灌了水太多,差点被涝死了,所以那绛珠仙子才五内郁结啊。这下凡偿还灌溉不就是把肚子里的水倒出来?神瑛侍者不就是一熊孩子?看着自己喜欢的就觉得好,不缺水也使劲补水。你口中的警幻看中的不就是人是女娲补天剩的石头。这跟那些心怀否测的地痞流氓看见个京城王孙公子哥,想宰一笔有什么区别?哦,也许有区别,能够补天的石头相当于正室生的娃,名正言顺的大少爷,像废弃的,女娲都忘记了的,顶多就是大人物的外室子而已。”贾珍翻个白眼,“美化宣传谁不会啊!给我一支笔,我能把自己夸成文武双全,举世无双,神功盖世的绝代风流人物,还顺带出本书,画个自我肖像呢!”
所有人:“…………”
被贾珍这么接连一举例,在场的都是审案无数,对此种案例也是见之又见,对人性善恶也有自己的主见,对于鬼神之说也不秉承“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看法,故而当今挺美,三个当今的心腹大臣也挺美,心有灵犀的幻想起了自己有朝一日审判神仙是如何滋味。
包公日审阳,夜断阴,而他们将会堪比包公!
事后,当今招了三大臣询问相关看法,听闻他们的表态后,脑海里不由得回想先前上皇所教“环境影响”一课,当即美滋滋回宫找爹诉说,被上皇拿着扫帚赶出来。
此为后话,暂且不提,现今经过贾珍一系列的类比实例后,当今等人关注起了另外一个重点话题—如何联系警幻。
贾珍听到这问题,视线也看向癞头和尚,还缓缓背后负手,做好随时有意外能够应对的准备。哪怕身上带伤,但他绝对不容许王子腾之死的事件再一次发生!
癞头和尚闻言,面色带着一分苦笑,“昨日战斗之时,贫僧便联系过警幻仙子。待贫僧清醒过来后,也时时刻刻在联系。可惜毫无反应。否则……”
说起来,癞头和尚还带着股怨念,冷声道:“贫僧又岂会如此坦诚交代?也怕步入秦可卿的后尘。这秦可卿虽然是自作孽,但却是魂飞魄散。”
“她不叫自作孽。”贾珍沉声:“是,虽然……我们私德是不好,可她起码有自己的脑子,知晓大是大非,懂压迫与反抗。”
“的确。”包勉转眸看了眼贾珍,看着人能坦然承认的模样,跟着附和点点头,“依你们所述,那秦氏也算奇女子。”
“女人三从四德固然重要,但能够做到以死明志,也是果决之辈。”刘侍郎闻言,也感叹了一句:“女人从父从夫从子,可也须知天地君亲师。大义面前,是该大义灭亲!”